近日,关于余额宝们冲击银行业的言论层出不穷。2月21日,央视证券资讯频道执行总编辑兼首席新闻评论员钮文新发表博文称,余额宝是典型的“金融寄生虫”,在提高全社会融资成本的同时,颠覆了实体经济。因此,出于国家宏观经济利益的立场,应当取缔“余额宝”。

余额宝是寄生在传统金融机构身上、吸血的害虫呢,还是一项值得称道的创新?国内最早提出互联网金融概念,并首先对此开展系统理论研究的中国投资公司副总经理谢平近期对此给予了回应:

“余额宝改变了全社会的活期存款、定期存款的权重,削减了传统商业银行的一部分利差利润,但不会影响贷款利率,认为余额宝利率上涨会导致全社会利率上涨的观点是不正确的。”

2月22日,在上海外滩,由上海新金融研究院主办,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提供学术支持,中国互联网金融研究中心、金融城承办的互联网金融外滩论坛暨SFI课题评审会上,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刘士余、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谢平、上海市常务副市长屠光绍、阿里小微金融服务集团首席执行官彭蕾等重量级嘉宾云集,金融界与IT界的专家学者们就互联网金融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谢平在2012年发布《互联网金融模式研究》(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内部课题)并引起巨大轰动后,其新著《互联网金融手册》(2013年上海新金融研究院内部课题报告)也即将付梓。在互联网金融外滩论坛第二期闭门研讨会上,谢平详细阐述了关于互联网金融的基础经济学理论。

余额宝“功过”评定

对于余额宝的评价,谢平认为,“余额宝改变了全社会的活期存款、定期存款的权重,可能使存款的平均成本上升,削减了传统商业银行的一部分利差利润,但不会影响贷款利率。贷款利率取决于贷款者的风险偏好和贷款需求,存款的成本再高,贷款利率是不会变的。因此,认为余额宝利率上涨,全社会利率都会相应上涨的观点是不正确的”。

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执行院长张春认为,互联网金融的现有产品仍然是将资金转为银行存款,并没有转到贷款,这其实还是一种套利行为。“互联网金融把资金贷款给中小企业,从而带来贷款利率的下降,这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方向”。

余额宝于2013年6月上线,截至2014年2月27日,余额宝用户量已突破8100万,规模已超过4000亿元。

虽然余额宝改变了金融生态,也对银行形成了冲击,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张承惠认为,短期内互联网金融对传统银行的影响不大。“因为互联网金融的资金最终会归集到银行、结算账户也在银行,还有很多互联网金融推出的理财产品,主要的投资对象是同业,这相当于给银行创造了一部分价值。这样一来,存款和利润实际上只是在银行间市场进行了不同的分配、结构上进行了调整,对整个银行业的冲击还不大。”

张承惠认为:“互联网金融对实体经济的影响可能刚好与传统银行的影响相反。从短期来看,互联网金融提高了实体经济的利润中枢,增加了实体经济的贷款成本。从中长期来看,互联网金融对实体经济是有利的,金融竞争加剧有利于改善金融服务,引起综合金融成本、社会承担成本的下降。”

兴业银行行长李仁杰也认为,商业银行有很多数据没有充分利用,要向互联网金融企业学习新技术和创新精神。

从这点而言,新技术和创新精神使得互联网金融成为颠覆者,对金融领域及全社会产生影响。阿里小微金融服务集团首席战略官舒明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国内货币市场基金规模相对较小,实在无法‘严重干扰利率市场’;余额宝是市场利率的跟随者,而不是决定者;信贷的可获得性和成本,主要与国家信贷政策、资金环境和金融机构的竞争格局相关,而与货币市场基金关系不大”。

此外他还总结:“推出余额宝的初衷只是想给大家放在支付宝里的钱提供一种合理合法且稳定的收益,没有想到余额宝的出现受到了这么多用户的欢迎,特别是让以前很难享受到理财服务的草根人群能够零门槛、低成本地享受到适合自己的金融服务,成为一项普惠金融服务。”

普惠金融也称包容性金融,其核心是有效、全方位地为社会所有阶层和群体提供金融服务。而截至2014年1月15日,余额宝为4900万户客户创造了超过17亿元的收益,切实为广大普通投资者增加了财产性收入,很好地体现了普惠金融的精神。

谁来掌管潘多拉魔盒

金融界人士大多达成共识,余额宝等类似的产品所具有的金融属性和越来越大的体量隐含着系统性风险,但对于怎样监管以及谁来监管等存在争论。

“从央行的角度看,假设类余额宝的产品越来越多,达到几万亿,或者某一个机构特别大,这都隐含着系统性风险。” 谢平用“潘多拉的盒子”做比方:“未来类余额宝的产品会越来越多,人类有可能用某种投资品去购买商品,潘多拉的盒子一打开,可能会使很多股票货币化。”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长张承惠认为,“现在的余额宝确实很像美国的货币基金,一旦货币基金出现问题,就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不过这种风险在正常情况下不会轻易发生,只有在经济出现了宏观风险,经济增速快速下滑的时候才可能爆发风险”。

也有监管人士认为余额宝的隐性风险不仅仅是系统性的,还包括法律风险和制度风险。

央行副行长刘士余在《清华金融评论》杂志上发表的最新文章中指出互联网金融的三大风险,分别为:一是机构法律定位不明,可能“越界”触碰法律“底线”——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或是非法集资。二是资金的第三方存管制度缺失,存在安全隐患。三是内控制度不健全,可能引发经营风险。

据报道,早在2013年,银监会已向国务院上报“互联网金融发展与监管”的研究报告。同时,中国银行业协会已要求监管机构将互联网企业出售的在线投资基金与普通银行存款同样对待。如果监管机构同意这一要求,在线金融产品将面临严格的利率上限,其最大卖点将不复存在。一位业内人士透露,近期央行与证监会皆传出风声,将发文定下更为严格的规范,管理互联网金融市场与第三方支付机构。然而截至目前,互联网金融尚缺乏明确的监管机制。

中国光大银行战略管理部总经理夏令武认为,金融业发展历程其实就是一个不断走向长尾市场和去中介化的过程,互联网金融和传统金融之间应该是一种新型业态与传统业态之间相互渗透、相互促进的良性互动关系。现有的银行、保险等金融机构的部分互联网业务与互联网金融的属性并无区分,所以监管时需要将互联网金融和传统金融机构平等对待,放在同一个监管框架之内。

颠覆者的未来蓝图

谢平2012年第一次提出互联网金融模式的时候,国内没有几个人能理解他所想要表达的内容。现在,他对互联网金融又有了更大胆的设想。“假设中国有3-5个诸如支付宝之类的企业,这些IT企业把IT支付联合起来就能变成‘小央行’,即央行之外的清算系统。这等于颠覆了整个支付市场,甚至挑战了央行的权威地位。在互联网时代,这是有可能实现的。”谢平畅想互联网金融企业将对金融市场带来的巨大改变。

这一预测有扎实的理论依据。金融理论中有一种假设,当一种产品的流动性趋向无穷大的时候,收益会趋向0。谢平认为,余额宝推翻了这个理论。“货币在交易的0.001秒时也有收益,这颠覆了大家对货币金融投资存款的概念。在一个产品中同时实现支付、货币、存款、投资这四个功能,在传统的金融理论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流通性和收益是矛盾的。而余额宝成功打通了投资与支付的界线、金融产品与货币的界线。”

中国进出口银行副行长曹彤也认为,大数据将改变相当一部分金融产品的定价规则。“在现有金融系统里,价格是交易发生的计量前提,相当一部分金融产品的价格是由金融交易来定价。随着大数据的推进,可能会产生新的社会定价形式,进而使得交易定价消失甚至消亡。可以说,一旦这种假设延伸下去,相当一部分金融产品的定价规则都会发生根本性改变。”

“未来,随着支付的发展,在流动性趋向无穷大的情况下,金融产品仍可以有正收益,不一定是0。进一步推广这一理论,人类将来也有可能用某个保险产品或某只股票换取商品,这对将来定义货币政策和金融监管,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需要我们重新定义什么是货币、什么是支付,什么是存款,什么是投资。”谢平认为。

不过,也有嘉宾并不赞同这一观点。多位嘉宾认为互联网金融会像泡沫一样消失,或至少经过几年的时间检验。

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研究部总经理张生举预测,互联网金融的大潮终将会退去,在大潮退去后,会收获一些健康成长的企业,需要做好应对危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