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公告称,无锡尚德太阳能电力有限公司(下称“无锡尚德”)无法归还到期债务,依法裁定破产重整。

银行债权人和无锡市政府动用法律武器,在无锡尚德部分董事的“内应”下,将这家光伏巨头命运的最终决定权抓到了自己手里。无锡尚德是起死回生还是一分了之,则成未定之数。

依据《企业破产法》,在重整期间,无锡尚德将在法庭的监督下进行各方利益的调整,并接受生产经营上的整顿和债权债务关系上的清理,以避免破产。在此期间,除经法院同意,无锡尚德的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不得向第三人转让其持有的债务人的股权。

而此时,无锡尚德的创始人施正荣,已很难再对该公司的前途施加任何实质性影响。

高空坠落

3月18日,无锡尚德的银行债权人联合向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递交无锡尚德破产重整申请。截至今年2月底,包括工行、农行、中行等在内的9家银行对无锡尚德的授信余额已达到71亿元。

而无锡尚德的控股母公司尚德电力(STP.NYSE)于3月18日宣布,已经对5.41亿美元可转债的债权人违约,且该违约导致了尚德电力对包括国际金融企业、国内部分银行在内的交叉违约。

2001年成立的无锡尚德,最初是由澳大利亚太阳能电力系统有限公司、国联信托、无锡高新技术风险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江苏小天鹅集团、无锡山禾集团以及无锡市水星集团等公司共同出资的中外合资企业,经多次股权转让,2007年变为由尚德电力控股。无锡尚德始终是尚德电力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以及债务主体,目前无锡尚德产能占尚德电力95%。

尚德电力是我国第一家在美国纽约上市的光伏公司,被视作“无锡名片”。施正荣也一度荣登“中国首富”宝座,一时风光无比。

但行业价格战、金融危机以及国外贸易战等原因,令无锡尚德的业绩大幅下滑,这其中与管理层的投资决策失误亦不无关系。2006年,无锡尚德曾与美国多晶硅公司MEMC签订了十年长期订单,但随后多晶硅价格从300美元/公斤下滑到了2011年的近40美元/公斤,无锡尚德被迫取消该长单,并赔付了2亿美元以上;而其在2007年投资的高价薄膜生产线,也不得不随光伏产品价格的暴跌而关门歇业。

错失援手

连续几年经营不力,使尚德深陷债务泥潭。

据上述无锡尚德前高管透露,目前无锡尚德的最大债权人包括中行。据公开资料,2011年7月,中行与尚德之间的信贷融资协议高达27.5亿元人民币,利息为6.56%。

本报记者获得的内部资料也显示,2011年无锡尚德的销售收入为202.6亿元,净利润为-6.14亿元,因为光伏产品价格的大幅下滑,以及部分项目拖延付款期限、海外银行借债困难等诸多不利因素,无锡尚德的应收账款已积累了76.14亿元;此外,该企业的负债为197.6亿元,其中短期借款为67.5亿元,企业的资产负债率高达100%。而当时该公司的货币资金只有27.46亿元,比2010年的36.46亿元大幅下降;未分配利润也从2010年的16亿元猛降至10.34亿元。即便如此,该企业在主营业务收入增幅不到7%的情况下,其公司管理费用居然还是2010年同期的2.83倍。

尚德电力的情况也很不妙。据该公司2012年4月的公开资料,2011年的短期银行借款额(涵盖长期银行借款的即期部分)就高达15.73亿美元,“截至2011年12月31日,我们已无法履行我们与商业银行贷款的财务契约,我们已违反了与两家金融机构的财务契诺,欠本金总额4000万美元。”尚德电力承认。

如此境遇下,2012年的尚德必然需要有更多手段及拯救措施,才可能获得喘息之机。多名知情人透露,无锡市政府设立的国有资产投资公司——无锡国联集团当时已与尚德在商议合作之事,且去年下半年也曾有一些眉目。

2012年9月28日,无锡市时任市长朱克江还曾亲自带队,协调落实明确相关银行对无锡尚德的金融服务和信贷支持。多家银行也在政府指导下,试图让尚德度过资金链断裂的困境,有银行甚至拿出2亿元为其“续贷”,尚德也将这笔钱用于采购部分原材料并继续经营,这被看做是尚德的转机时刻。

但这一转机并没有被及时抓住。有媒体报道称,尚德前任董事长施正荣不愿拿出大量资产作为担保,向金融机构融资,进而导致谈判不欢而散。不过该说法未得到施正荣的正面回应。

“施正荣内心或许比较纠结。”一名熟悉施正荣的券商分析师向本报称,他可能既希望有战略投资者进入,同时又期待银行继续贷款,这样可化解尚德债务,但最好是在稳固自己董事长席位的前提下。

亦有知情人士认为:“施正荣的投资、关联交易太多了,一旦国联入主,这些内幕都可能会暴露。”

今年3月初又传出消息,施正荣终于拿出一部分股权来做融资抵押,试图力挽狂澜。但到了这个时候,要让地方政府和银行债权人挽救一个身背巨额债务且短期内看不到希望的企业,必须付出更高的代价——尚德的实际控制权。

众叛亲离

尚德电力的部分董事会成员或高管,可能也是无锡尚德破产重整的推动力量之一。

2012年7月底,尚德电力作为大股东的GSF基金(该基金旗下有多个海外电站项目)爆发了一场“反担保骗局”,本来尚德电力打算将GSF基金的股权出售用于缓解公司运营资金的难题,但因“反担保骗局”而不得不终止出售,且GSF基金相关资产被全部冻结,尚德电力资金链告急。

8月15日,施正荣将CEO职位让给了CFO金纬(董事之一),当时彼此的内外分工很清晰:施正荣去与政府、银行沟通,而金纬则主管企业的资产、财务、人事以及采购、销售等内部事务。

“但从去年8月至今,在外部沟通上,施正荣的进展并不顺利,一直没有拿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银行逾期授信的还款也眼看着没有着落。”尚德一位离职管理层说。

据本报多方了解,金纬及个别董事会成员,不仅决意迫使施正荣让出董事长席位,力推另一董事Susan Wang就任董事长,而且也主张让无锡尚德破产,并与国联集团、相关企业及政府展开相关重组谈判。

上述尚德前高管认为:“金纬与施正荣之间没有个人矛盾,金纬所关心的是自己利益、委托人的利益。”

就在无锡当地法院宣布无锡尚德破产重整的十多个小时前,无锡国联财务部经理周卫平也已被宣布成为尚德电力的总裁,另一董事则是中国光大国际有限公司的独董范仁鹤。这两人的进入,使得尚德电力的董事会成员从5人变为了7人。尚德还表示,周卫平将负责尚德的运营管理,并与金纬(尚德CEO)、董事会确定公司的战略方向。

“国联和另一意向股东,是受政府之托和未来预期驱使进入的,施正荣的位置,要看重组前的盘账结果而定,可能主要是查询施正荣关联交易所造成的利益损失而定。”上述无锡尚德前高管认为,施正荣未来是否回到董事长的席位仍要依势而定,“人为争夺”是没有意义的。

无锡尚德的贷款银行方面也表示,重整过程中,将力求通过改组和完善治理结构,寻找合适的战略重组第三方,实施债务重组、技术创新、降本增效、资产处置、有效拓展国内外两个市场、盘活资产、优化管理措施、创新商业模式等举措,力争使企业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