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警察射杀手无寸铁的黑人小伙子,最终被判刑。这通常是美剧编剧赚几滴观众泪同时宣扬美国司法公正的保留桥段。而在上周末,美国佛罗里达州法院却上演了一出反转剧。

在协警乔治·齐默尔曼(George Zimmerman)射杀17岁的黑人少年特雷文·马丁(Trayvon Martin)一案中,前半段符合一般剧情,而后半段却刺伤了美国少数族裔的心。

6名陪审团成员在当地时间13日晚间达成一致,认为齐默尔曼无罪。

一时间,怒火在纽约、芝加哥、华盛顿、迈阿密的街头燃烧,人们走上街头,甚至焚烧美国国旗、砸毁警车,抗议种族主义和司法不公。

淡淡微笑

深夜,当你走出一家便利店,突然被一名治安人员(注意,还不是警察)拔枪射杀,对方因为自卫得当而免受法律制裁。

如此噩梦中的情节却发生在佛州的现实中。在这个迪士尼的故乡,黑人少年马丁的无辜惨死让当地的少数族裔人人自危。

去年2月26日晚间,马丁在佛罗里达州桑福德一家杂货铺购物后,走往父亲女友的住处,途中遇到白人和拉美裔混血的社区协警齐默尔曼,后者认为马丁“形迹可疑”,遂打电话报警。警方告知齐默尔曼不要跟踪马丁,但他并没有听取警方的意见而是坚持尾随,二人发生扭打。媒体报道称,齐默尔曼被多处打伤,最终他拔枪将马丁打死。

此案引发了美国举国关注,审理耗时一年半。当地时间今年7月13日深夜,6名女陪审员达成一致意见,法庭宣布齐默尔曼二级谋杀罪名不成立。

庭上的齐默尔曼并没有欣喜若狂,只是淡淡微笑,坐在他身后的家人则欢欣鼓舞。马丁的家人没有出现在法庭上。

“很明显,我们对结果欣喜若狂。”齐默尔曼的主要辩护律师马克·奥玛拉(Mark O'Mara)说,“齐默尔曼只是自我防卫,没有任何过错。”

法庭内的平静被庭外的怒火掩埋。尽管当时天色已晚,仍有不少示威者呐喊:“没有正义,就没有和平。”而14日,在纽约、芝加哥、华盛顿等地,纷纷组织示威游行,抗议种族歧视和司法不公。

美国非裔歌星碧昂斯(Beyonce)在13日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演唱会上号召为马丁默哀、美国说唱歌手杨?吉兹(Young Jeezy)则上传新歌《这是一个冷酷的世界》(It's a Cold World)纪念马丁。

齐默尔曼宣告无罪,让美国首位非洲裔总统奥巴马陷入了尴尬境地。在14日的讲话中,他努力缓解紧张局势,安慰马丁的支持者称自己坚决反对种族歧视和枪支暴力。

而另一方面,他被贴上“始作俑者”的标签,他在去年马丁案发生后的一句话则被当做如今种族问题激化的导火索反复提起。

“如果我有个儿子,他看上去应该像特雷文·马丁。”他说。

“这件事情从最初的一起刑事案件,在政治压力下,一步步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从去年开始就关注此案的华裔媒体人卡洛尔·金(Carol King)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

“听当地的朋友说,宣判当天戒备很森严,布置了很多警力,就是为了防止出现一些突发社会情况。”卡洛尔·金对本报记者说。

奥巴马导火索

佛罗里达州检察官寇利(Angela Corey)称,此案考验了佛州枪支法和社会界限,和种族无关。

这只是一厢情愿的说法。

为马丁讨回公平,这是美国全国有色人种促进会(NAACP)发起的签名请愿活动,要求司法部对齐默尔曼展开民权诉讼。

抗议人群反复问着这样的一个简单问题——如果开枪的是黑人而受害者的肤色是白的,情况又会怎样?

事实上,该案从最开始就充满了对于种族政治的担忧。有分析认为,佛罗里达州州长里奇·斯科特(Rick Scott)将本地检察官换成来自杰克逊维尔的特别检察官小组,而选中的6名陪审团人员,均为女性,从某种程度上说相对比较容易受公众情绪的影响。甚至在齐默尔曼当初没有被当地检察部门提起诉讼时,奥巴马就鲜见地对这起地方案件发表评论。

“我知道这个案件引发了强烈的激情。”奥巴马在最新声明中称,“在判决之后,我知道这些激情可能会更加高涨。但我们是一个法治国家,陪审团已经做出决断。”

奥巴马的这次旨在平息事态的声明,和去年在马丁案发生后他那番充满感情色彩的声明形成鲜明对比。有美国观察家认为,奥巴马政府陷入了政治引导和社会对立情绪的双重风险。

批评者指责奥巴马制造了紧张气氛,称总统对该案特别评论的意愿突出了审判中的种族性。“总统参与其中,并将其转变为一个政治事件。”共和党众议员史蒂夫·金称,“事实上这样的案件原本应该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处理。”

同时,判决还激起了人们对于司法公正的质疑和美国社会种族对立,进而导致对社会不稳定性的担忧。

种族问题激化

奥巴马称,马丁的死是美国的悲剧。但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这在更大程度上被理解为是非洲裔美国人的悲剧。“这发生在一个非洲裔总统连任的国家。”美国独立观察家杰拉尼·寇伯(Jelani Cobb)说,“但他不但没有减少这种判决激发的失望和愤怒,反而加强了。在非洲裔美国人拥有空前政治权力时发生这样的事情,告诉我们在我们的领土内,这样的事情是艰难的、不变的因素。”

统计数据显示,作为美国首位非洲裔总统,奥巴马任内的种族问题和枪支问题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

2012年美联社的一项调查发现,大约51%的美国人有明显的“反黑情结”,比2008年的48%有所上升。同时,56%的公众认为在过去20年中枪支犯罪率有所上升。

哥伦比亚大学非洲裔美国人研究所负责人哈里斯(Fredrick Harris)称:“上次民主党人入主白宫时称,我们有一场关于种族的全国性大讨论。但在奥巴马任内,关于种族的问题完全沉默。无论是沉默,还是拔高对种族的讨论,对立仍然会存在。”

克林顿政府的助理副司法部长艾伦·詹金斯(Alan Jenkins)则称,负面的种族态度在政策上会得到体现。“在警察的对待方式、孩子老师的对待方式、房东和房地产中介的态度等上都会体现。”他说。

《纽约时报》2012年8月6日报道称,在纽约的高档社区上东区,非西班牙裔黑人居民仅占2.7%,白人居民占81%。当地的房屋管理委员会可以拒绝黑人买主在此购买房屋而不给出任何理由。

另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是枪支管控以及相关法律争议。

国会参议院多数党领袖哈里·里德(Harry Reid)14日接受采访时说,佛罗里达州应重新考虑齐默尔曼被判无罪的根据——《不退让法》(Stand-your-ground law)的合理性。根据这项法律,民众在与他人发生对抗时无需选择退让,可在认为生命安全遭受威胁时使用致命武力并被认为是自卫。

《不退让法》在美国多个州予以通过并实施,但在佛罗里达州的争议尤其大。当地媒体曾援引的一份数据显示,以《不退让法》在佛罗里达州通过的2005年~2010年统计,当地“正当原因”引发的死亡宗数平均每年达到35起,增幅达到2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