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诚宣布将长和系交给长子李泽钜之后,连续一年没有现身集团的记者会,外界揣测他渐渐“退隐”,但今日他却再度主持长和系全年业绩会,重申自己“不退休”。作为华人新首富和长和系新任掌门人,李泽钜与父亲有怎样截然不同的风格?总笑言“下一小时就可以交棒”的老“超人”,对交棒真的放心吗?
宣布长子将继承自己的庞大商业帝国后,“退居幕后”一年的李嘉诚又重新回到长和系业绩记者会上。
在去年长和系披露全年业绩后的股东大会上,李嘉诚没有依惯例现身,而8月的中期业绩会更是20年来首度缺席。舆论推测,已经宣布要将长和系全盘交给李泽钜之后,李嘉诚正在逐渐“淡出”。他今日的现身令不少人感到意外,“我还没说退休呢!”面对第一个提问就直指他的“神出鬼没”,李嘉诚郑重地强调,并解释中期业绩没有露面,是因为自己接受了胆结石手术。然而对于在半年后的业绩会上是否会露面,李嘉诚只是笑而不语。
业绩会,在业绩之外
这一年,是香港地产业的多事之秋,在政府的楼市调控下,各家开发商销售额均显著下滑,刚刚交棒不久给儿子的郑裕彤旗下新世界(9.97, 0.64, 6.86%)发展(00017-HK)半年度纯利下滑54.6%,新鸿基地产(00016-HK)纯利倒退15.5%。但由于资产腾挪得宜,长实(00001-HK)、和黄(00013-HK)纯利则分别上升了10%及20%,超过市场预期,负债和现金流更显著改善。
显然,长和系的业绩很好,并不需要李嘉诚坐镇为业绩会“拆弹”而且李泽钜最重视的投资旗舰长江基建“成绩单”更是非常亮丽。长江基建去年全年盈利116.39亿港元,同比大增23.46%。其中来自近年来主要投资地的英国贡献的盈利最多,达到75.08亿港元,同比更强劲增长37%。至于刚刚分拆了港灯的电能实业,去年盈利则达111.65亿港元,上升了15%,利润中有63.86亿元来自香港以外的地区,主要贡献地区依然是英国。
然而,仅仅有亮丽的成绩单对李嘉诚来说是不够的。对于多数人而言,关注长和系的举动也并非仅仅为了看他们是不是值得投资的公司。
正如长和系的业绩发布会,也绝不只是一场发布会。每年都紧跟在香港特首施政报告和财政预算案后的长和系业绩会,在香港被戏称为“李特首施政报告”。
这并不完全由于香港是“李家的城”,更因为李嘉诚一贯喜爱谈天说地,几乎对任何问题都可以发表见解,从财政预算案到香港机场该建几条跑道,从会不会加息到该不该买当晚的六合彩,无不可以大侃一番,甚至个人买楼买股的投资建议,李嘉诚也给出中肯意见。在许多民众心里,有“超人”绰号的李嘉诚的确是个“全知全能”的超人,没有他不懂、做不到的事。
“不解释”,李泽钜风格
然而,“超人”也要交棒了。八十五岁的老人精力已经有限,年富力强、严谨得如同一部超级电脑的儿子,已经是长和系实际运作的掌控者。李嘉诚曾多次表示,儿子随时可以接班,自己要退休的话,一小时内就可以交棒。今天他也再度暗示,“你看我们拿的文件就知道,他(李泽钜)拿的是这么一大沓,”在工作能力上对儿子完全信任的他重复,“如果我今天决定交给他,也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与父亲外向的个性相反,李泽巨对传媒一向低调冷淡,连一年两度的业绩会上也是不愿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走一步路。在今天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业绩会上,李泽钜仅为父亲的回答作了两次简短补充。“我的责任就是有成绩和项目对股东交待”,对于媒体问他未来接手长和系的计划,李泽钜淡淡地说,“私事少说一点“。
投资界人士透露,李泽钜曾私下表示更喜欢开分析员会议而非记者会。不过据长期跟进长和系的分析员表示,即便是在分析员会议上,他也主要让霍建宁等身边老臣子作答,自己很少直接应对。
为了顺利交棒,李嘉诚显然积极在鼓励儿子更多地“走到幕前”,在2012年的业绩会上,李嘉诚曾经当众提醒李泽钜,“这个问题你要回答啊!”在他回答问题时,李嘉诚又提醒,“你讲话要对准麦克风啊”,舐犊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到了第二年的业绩会,李泽钜一度表现得活跃许多,甚至频频打断父亲,还尝试开起玩笑说,“我们这五分钟肯定没有收购计划”。不过李嘉诚则表情尴尬,似乎并不觉得好笑。
前和黄大班马世民曾评价这对父子称,李嘉诚在生意上的知识全都传授给了儿子李泽钜,但是有些东西李泽钜仍要学习,“他没有父亲的幽默感,也不容易信任别人。”
有人可能觉得,爱不爱说话只是个人风格,很多大富豪都低调不爱说话。然而,去年长和系面对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在中港两地的出售和分拆决策均受到“撤资论”抨击,在本地又面对工潮事件,可以说是企业建立来从未遇到如此负面的舆论环境。在这两大风波中,李嘉诚忙着中港两地奔波驳斥“撤资论”,成了集团的大公关,大管家霍建宁则一力扛下斡旋工潮的压力,主要决策者李泽钜则如置身事外,坚持“不解释”。
而且,对于集团控制力越来越强大的李泽钜,或许已经在渐渐影响着自己年迈的父亲。有媒体人私下说,曾经在追访李嘉诚时提出工潮问题,李嘉诚本来准备回答,但李泽钜则使眼色阻止了父亲。
李嘉诚,真的放心吗?
对于舆论的忽视和极度低调,已经让外人得以一窥两父子迥异的个性。有业界人士还指李嘉诚人缘佳,长实早年也经常与其他企业合作,而近年李泽钜逐步接手以来,由于他个性内向埋头工作,生意场上并非左右逢源之人,长实已经基本不再有合作的项目。这一说法曾得到李嘉诚侧面印证——他在采访中谈到儿子时曾说,“我年轻时就不喜欢应酬,Victor(李泽钜)不喜欢的程度比我更甚。”
企业与企业之间风格差异巨大,在某种意义上,长和系的形象,与李嘉诚的魅力已经捆绑在一起的。在香港的富豪圈中,李嘉诚的交棒各方面看起来都是最稳妥的,但其实反而是让最令港人不安的。
在近年来老牌富豪纷纷“交棒”的潮流中,常常引起舆论质疑的是父辈一生驰骋商界,拥有强大的社会网络,更与香港内地乃至国外的政商巨头结下深厚情谊。到了子辈则大多是承接父亲的社会声誉和人际资本,在遇到政治和经济波动的时候,应对困难的真实能力没有经受过考验。
去年长和系面对了建立以来最大的舆论压力,在中港两地的出售和分拆决策均受到“撤资论”抨击,在本地又面对工潮事件。李嘉诚忙着中港两地奔波驳斥“撤资论”,大管家霍建宁则一力扛下斡旋工潮的压力,集团主要决策者李泽钜却如置身事外。(路透社图片) 去年长和系面对了建立以来最大的舆论压力,在中港两地的出售和分拆决策均受到“撤资论”抨击,在本地又面对工潮事件。李嘉诚忙着中港两地奔波驳斥“撤资论”,大管家霍建宁则一力扛下斡旋工潮的压力,集团主要决策者李泽钜却如置身事外。(路透社图片)
许多人也不免怀疑,未来如果失去了李嘉诚的“李氏力场”,由李泽钜独自运行的长和系巨轮,是否能像李嘉诚时代那样游刃有余,逢凶化吉?这对于公司的意义,很可能并非公众少看几场李嘉诚的“脱口秀”这么简单。
“今天全世界的投资环境比较复杂”,今日会场上的李嘉诚这样说,也继续坚持自己还并没有退休的计划,“现在我有这个工作能力,我就尽量再帮忙”。他也数次强调,自己喜欢跟媒体朋友聊,自己也可以学到东西,“今天这么多年轻朋友,我可能是自己给自己戴光环吧,我觉得他们也都喜欢我,所以我就高兴,就做多一点”。
与儿子说“责任就是有成绩对股东交待”不同,老父亲在记者会最后还大发了一番感慨,“有多少钱我是不重视的,我重视的是,这一生是不是做了一个让人钦佩的人,不要自私”。他过去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则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要用之有道,要对社会有正面动力”。
尽管看起来有些过分,但许多人依然认为李泽钜要成功接过李嘉诚的江山,除了证明其卓越的经营才能外,也要证明自己能接得起父亲的社会资本,“撑”得起公司的形象,掌得住公众的期待,斗得过流言,打得过非议……而不是让长和系的江山从此成为一片沉默的城池。
(本文作者介绍:北大毕业后赴港留学,任职多年,贴身体验国际金融中心枯荣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