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浙江广厦(600052)迎来了2015年的第一个股票交易日,放量收跌4.69%于6.10元。因2014年12月27日,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楼忠福在广州被中纪委带走,上市公司在元旦后选择停牌核实。

据公司复牌公告,楼忠福“失联”,对上市公司、上市公司控股股东方,不构成任何影响。浙江广厦强调称:楼忠福未在上市公司担任任何职务,在广厦控股也仅担任荣誉主席一职,公司目前生产经营各项活动一切正常。

楼忠福次子、出生于1974年的楼江跃目前仍在上市公司董事会占据一个席位,在2013年度,其在上市公司的薪酬为42.5万元,曾经,他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1月10日,楼忠福长子楼明在其新浪微博更新了微博客户端,他在新浪微博上的签名则悄悄地改成了“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楼明一度也曾是浙江广厦的董事长。

浙江广厦证券部表示,因楼忠福不在上市公司任职,所以拒绝对其被中纪委带走时间发表评论。浙江广厦证券部表示,公司即将于2月10日发布2014年报,目前处于“静默期”。据一位广厦集团离职高管透露,楼忠福被中纪委带走,或与令计划有关,而《环球时报》也在今年年初报道楼忠福已卷入令计划案。

政商力量

“带走楼忠福的是中纪委,所以楼忠福案应该和政府人士有关。如果仅仅是上市公司或股票市场的问题,那最先出面的则应该是证监会。”一位已经离职的广厦集团高管如是说,该知情人士先后在楼忠福、楼江跃身边工作过多年。

在其看来,从楼忠福被带走的时间节点上来看,可能是和令计划有关。令计划的侄子令狐剑和大嫂孙淑敏曾在2001年创办了强势纵横集团,此为“趋势中国传播机构”的前身。令家曾与楼忠福合资成立过“北京中青红舰网络技术公司”,在该公司1018万元的注册资本中,楼忠福以自然人身份出资1000万元,但双方的分红比例却是四六开,楼忠福几乎全款的出资额仅拿60%的分红。有意思的是,该公司成立后并无实际业务,并于2007年注销。该公司地址为海淀区首体南路20号的某楼某单元三楼某室,此处的房产所有权为王伶,王是令计划弟弟令完成的侄女儿。

尽管中纪委及其他有关方面尚未公布楼忠福被带走调查的原因,但楼忠福与政界人士走得较近,一直都是公开的秘密。楼忠福的身份是商人,但他的手也足以影响东阳政界。

东阳盛产企业家,除了楼忠福外,郭广昌、徐文荣、楼永良等也出生在这里,但只有楼忠福的根基在东阳。东阳市政府一向也非常重视广厦集团的发展,东阳市长还曾在公开场合就广厦控股集团提出的困难和问题一一进行了交办,并提出了工作要求。

公开资料显示,楼忠福给东阳带来了一所大学——浙江广厦建设职业技术学院,带来了一座“小城”——万国建筑博览城;带来了两个公园——西山公园和儿童公园;当然,还有一家上市公司——浙江广厦,除了浙江广厦外,还有东阳三建、广宏建设、东阳地产等公司。楼忠福一度还是东阳市人大副主任,后又晋身全国人大代表。

基于这些对东阳的贡献,楼忠福的影响了也延伸到了东阳的政商生态。

举国闻名的东阳本色集团吴英案,其矛头直指楼忠福。吴英的父亲吴永正曾公开对媒体表示,楼忠福的弟弟楼忠华曾暗示吴英要交保护费,并直接介入了吴英案的资产拍卖。

有多位法院系统的官员,都在(或曾在)楼忠福的公司任职。除了接收法院系统的前官员外,楼忠福旗下的公司还招揽了很多来自不同部门的政府官员。

1995年,广厦集团的行政总部由东阳“迁都”杭州,楼忠福开始网络政界人脉去公司上班。其中一个叫赵学飞的人,本是吴宁镇的老镇长,退休后被楼忠福聘为公司顾问。赵学飞之后,楼忠福的广厦集团打开了政府官员下海的绿色通道,广厦自己也宣称,20多年间,在领导岗位退休后进入广厦集团的县处级政府官员多达百人。浙江永康市原市委书记楼朝阳是其中之一,浙江证监局前局长王宝桐也是其中之一。

城关修建社的100多名老员工,曾多年联名上访,直指楼忠福勾结权力,将集体资产贬为私人财产。在创业初期,这些老员工将自己工资15%用于公司的资本公积金,以支持公司发展,但改制时,他们认为自己的权益受到了损害。

在东阳市区,有一幢别墅,占地数千平米,这里曾是楼忠福父母的居所,两位老人已经去世。据楼忠福的一位小学同学介绍,楼忠福被带走后,一直上访状告楼忠福的城关修建社老员工在其门前放起了鞭炮庆祝。

资本魔术师

2014年12月下旬,楼忠福在广州某论坛出席并发表演讲,他激情万丈地分享了他“成功”的秘诀:“梦想不是等来的,是争取来的”,“老总和老婆一样,都需要抢过来”,“该是你的,你就要去抢”。

楼忠福的确爱“抢”,有的是明抢,有的是暗夺。即使是浙江广厦的上市指标,也是楼忠福抢来的。

1992年6月,是楼忠福从商生涯的拐点。东阳三建大厦的门口,挂上了新的牌子——浙江广厦建设集团公司,由此,楼忠福飞身一跃,从乡镇企业家变身为浙江第一家建筑企业集团公司的老大。两年后,楼忠福为公司改制,在3500家浙江建筑企业中脱颖而出,以实力并非最强的一家中小型公司,成为了股份制改革的试点企业。

据浙江广厦的招股说明书,楼忠福的股份公司总股本1亿股,广厦集团以其全资子公司—东阳三建全部经营性净资产折成3003.43万股,浙江省信托投资公司和东阳信用联社以现金认购3796.57万股,内部职工认购2000万股,另外还有一部分公众股。1993年6月,浙江广厦建筑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资本运作后,广厦集团筹集到了1亿资金,集团的成员企业也增加到28家,横跨建筑、建材、地产、影视等四大行业。

1996年10月,楼忠福得知国家建设部有一个上市的指标。此时股份制的浙江广厦成立刚满3年,符合最基础的条件。但从财务指标上看,浙江广厦依然是一家小公司,在国企林立的建筑行业中也是乏善可陈。尽管建设部一位副部长曾明确表示反对,但楼忠福还是想尽办法挫败了广州、上海、南京、长春四家国有建筑企业集团,“抢”到了仅有的这个上市指标。最终在1997年4月15日,浙江广厦成为中国建筑行业的第一家上市公司,IPO发行3500万股,实募资金总颜1.925亿元。据招股说明书,浙江广厦除投资4942万元用于更新施工设备、3029万元归还银行借款外,其余资金将全部用于三大建材项目。

然而上市还不到半年,浙江广厦便于当年11月召开临时股东大会,通过了《关于撤销建材投资项目的报告》,临时变更募集资金用途,决定投资3000万元参股金信信托,投资495.38万元收购改造东阳市吴宁建筑工程公司和东阳市城市建设工程公司(2000年6月,浙江广厦将这两家建筑公司与广厦集团持有的上海国通电信股权进行置换)。次年,浙江广厦又用剩余的募集资金,投资3326万元参股景宁县白鹤水电站。由此,包装浙江广厦上市的建材项目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全部“被砍”。

浙江广厦上市后,楼忠福曾一度希望公司走得更远。开始四处收购。1998年和1999年,浙江广厦先后投资1000万元获得金华高新技术投资有限责任公司28.17%的股份;投资3060万元控股广厦重庆一建51%的股份;投资1800万元控股上海合力建设公司90%的股份;投资3920万元收购上海环球信息网络有限公司49%的股份;投资2350万元收购并重组原部属企业北京中地建设开发有限责任公司83%股份等。与此同时,浙江广厦开始大举介入地产领域,如投资东阳市城南小区安居工程、杭州东河沿线旧城改造工程、重庆市九龙住宅小区、投资开发开发广德房地产等。

2001年,浙江广厦重大资产重组,将持有的东阳三建100%的股权、重庆一建51%的股权、上海合力建设90%的股权、中地建设83%的股权以及其他非经营性资产,与广厦集团持有的杭州国商地产50%的股权、广厦建设集团南京置业95%的股权、杭州华侨饭店90%的股权进行资产置换。由此,浙江广厦由建筑业变更为地产业。

同时浙江广厦的主体东阳三建及上市后收购的资产,几乎全部转给了广厦集团。而转给广厦集团相关资产的评估值,则远远低于购入时的价格:如当初上海合力90%的股权收购价为1800万元,而2年后估值仅为1450万元,不升反降。

华侨饭店是杭州一家老牌饭店,紧邻西湖。2000年7月,广厦集团以2.08亿元的高价拍得,成为当年最大的资产拍卖案例。华侨饭店90%股权作价1.35亿元。2014年6月,浙江广厦将华侨饭店90%的股权置换给广厦集团时,估值却仅有2.73亿元。14年间,西湖畔的华侨饭店的估值,却仅翻了一倍。

眼见地产业的不景气,楼忠福也想让浙江广厦上市公司染指“文化传媒”概念股,便于2014年中期,筹划了“饭店换影视”的关联交易。2014年6月,浙江广厦将华侨饭店、蓝天白云会展中心资产与广厦集团持有的福添影视置换,浙江广厦由此进入影视行业,福添影视评估值高达5.62亿元。对此,市场再度指责浙江广厦“贱卖资产”。

浙江广厦上市18年,董事长换了8位,包括楼忠福、楼江跃、彭涛、杨玉林、杜鹤鸣、楼明、张汉文,最近4年,更是平均一年更换一次董事长。在入职广厦上市公司前,彭涛一度在浙江证监局工作了6年。

2014年11月,广厦集团在东阳大本营举办公司30周年庆典,娱乐圈明星汇集。此前一个月,楼忠福在红旗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名为《我要富过四代》的新书,挑战了中国人口口相传的“富不过三代”的传统说法。在30年庆典上,楼忠福说:“我要富过四代,这句话在中国,只有我一个人敢讲。”楼忠福在庆典上放出豪言:广厦集团要成为世界500强,他可以做到。

楼忠福的浙江广厦曾先后更换了四位女董秘,其中一位离职的女董秘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其离职原因时称:“我预感到了楼忠福迟早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