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十四年前的2010年10月, 第一财经推出纪录片《财富与梦想——中国股市1990—2010》,回顾股市在中国改革开放大背景下的发展历程。周道炯先生为纪录片配套的图书写下序言《回望20年是为了更好地前行》。以下为序言全文。
我今年78岁了,这一辈子围绕的工作范围都是在财政、金融和证券,在这个行业里面摸爬滚打50多年。1990年12月19日,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成立,黄浦江畔响起了新中国股市开市的铜锣声。后来深圳证券交易所也正式开业。我当时任建行行长,两个交易所挂牌成立我都去了。从1992年9月到1993年6月,我曾经组建和出任过国务院证券委员会常务副主任一职,后来离开去了国家开发银行,1995年3月又回去接替刘鸿儒同志任中国证监会主席,直到1997年下半年向周正庆同志移交,中国股市的“火山口”上我坐了3年,被称为“救火队长”。这期间我既为中国股市的发展壮大感到鼓舞,也时常为中国股市的震荡起伏、充满风险而惴惴不安。
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岁月,经风雨,见世面,攻击谩骂、威胁恐吓者有之;赞扬奉承、向我求助者也有之,波澜起伏,五味俱全,真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之感。
从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算起,新中国股市整整走过了20年的岁月。这20年的历史,是整个改革开放过程中展开的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也是一个在曲折中不断前行的过程。
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伴随着改革开放一步一步地发展起来的,它是一个逐步从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轨的过程。改革开放之初,股份制改革就已出现,但当时股票没有在交易所交易的,是在柜台交易,比如上海、海南、四川等地都是摆摊头卖股票的,缺乏法规制约,存在很多不规范的现象,对股市进行宏观统一管理非常必要,沪深证券交易所应时而生,成为了20年历史进程中最具标志性的事件,标志着改革开放时期中国资本市场的重大突破。1992年,在深圳“8·10”事件发生之后,国务院证券委员会和中国证监会同时宣告成立,成为中国资本市场规范发展道路上的一个里程碑。
1992年中国证监会成立的时候,社会上对资本市场存在很多不同的看法,当时仍然有很大的争议。到1995年、1996年还有很大的阻力,因为整个社会的观念没有完全转变。对于改革开放,人们还有很多的不适应,因为市场经济已经远离中国人几十年了,那个时候如果谈股票、资本,那还得了,在此之前的计划经济体制时期,自留地都是资本主义尾巴,对于股票市场,当时就更是充满争议,有着很多不同的看法。一直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道路确立以后,争论才逐渐平息下来,改革一步步地走过来,实在不容易,今天我们不能忘记历史。正视历史,面向未来,才能真正发展好中国的资本市场。
20年的中国资本市场可以讲是从无到有,从规模很小到跃居全球前列,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从目前的规模来看,中国资本市场交易量在全世界已经排在了前5位,这是我们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目前资本市场已经成为广大群众一个重要的投资场所。我们要重视资本市场,要把资本市场进一步搞好,加强法律监管,提高上市公司的力量。“公开”、“公平”、“公正”,是资本市场的基本原则,这个原则是不能打破的。大国崛起,需要一个强大的资本市场,把资本市场建设好了,将给整个中国经济带来巨大的影响。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国的股市是改革开放的产物,同时又是推进改革开放的动力,没有改革开放就没有股市。股市发展以后,又是改革开放的动力,现在还在发挥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和发达国家成熟市场相比,中国股市仅仅走过了20年,我们要有清醒的头脑,不能沾沾自喜,因为我们还有很多差距,我最近一直在呼吁:中国资本市场需要进一步改革创新,要加强对上市公司的监管。上市公司像盖房子用的基石,这个房子基石不牢靠,那个房子不要倒吗?将来下一步针对上市公司,一个就是退市制度要完善。退市制度就是说,现在允许你上市,给你融资,你干不好,亏损的话,你就要退出,等你改善好了你再来,我是这个观点。第二个是上市公司要坚持分红。企业的盈利一定要给股东(包括国家股东)、股民分红,有些上市公司只是利用股市募集资金,但是从不分红,国家的股东享受不到它的分红,普通投资者买了股票,也享受不到分红,那买股票干什么?要从法律上规定,你要不分红,对不起,就要处理你,甚至于叫你退市。投资者买了股票以后,如果可以获得分红的话,就可以减少短期炒作行为,我们把这些问题处理好之后,股票市场就比较稳定了。这样子才能形成良性循环,既鼓励了投资者投资优良的上市公司,也对社会资源配置进行了引导,这样的话才会形成一个正向的推动效应。
展望后20年,我觉得中国的资本市场证券市场会有一个更大的进步,建设成为有中国特色的证券市场,站立于世界前列。中国的资本市场下一步前景是好的,潜力很大,要有信心。因为实行市场经济是基本国策,宪法里面写了,党章里也写了。你要搞市场经济,没有资本市场,怎么能叫市场经济呢?但是中国的这个市场,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有它的中国特色,不能完全按照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模式。我们要学习发达国家的经验,学习发达国家好的东西,同时要结合我们自己的情况。这个时候要坚持用辩证的思维看问题,借鉴发达国家成熟市场的发展经验和教训,既不能全部否定,也不能照搬照抄。
在新中国股市20年之际,“第一财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采访了100多位中国股市历史上重大事件的见证人、著名经济学家、媒体记者以及大量观察者,并精心打造了《财富与梦想——中国股市1990—2010》大型记录片。该记录片回顾了股市在中国改革开放大背景下的发展历程,对20年股市的重大历史事件进行了深刻剖析,透视了股市对中国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思想观念带来的冲击,启发观众思考股市中的哲学智慧,并且对市场未来的发展趋势和中国的命运作出思考和展望。
以这样大的规模和声势,对资本市场20年的重大事件进行梳理和思考,在新中国股市历史上前所未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奇迹,非常不容易。做这样的事情,非常有意义。因为无论对于中国股市,还是对于中国的改革开放,都是一件好事情。我作为金融战线上的一个退伍老兵,谨向他们表示敬意。
历史不能忘记,也不容忘记。中国资本市场20年发展是中国改革开放进程的缩影。对20年的回望可以让我们更清醒地看清历史,也可以让我们更好地思考未来。我们还在路上,依旧任重道远,让我们一起努力。
周道炯
2010 .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