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层出不穷的P2P风险事件仍在不断上演,而这一回,故事的主角落在了票据理财身上。

12月13日,深圳一家名为中汇在线的P2P票据理财平台,突然传出无法提现的消息。随后,该平台公开承认此事。公开信息显示,截至目前,该平台成交量高达17.5亿元以上,待收金额也高达约2.5亿元。

对投资者来说,眼下的情形极为“凶险”。《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获悉,虽然平台已公布后续处理措施,但仅止于债权登记。而早在风险暴露之前,中汇在线原线上业务负责人已经离职,目前平台陷入混乱中,而平台运营方负责人至今尚未露面。

多个信源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中汇在线出现上述情况,主要是因为借款出现逾期。资金主要流向了该平台主要负责人及其关联方,平台所获资金输送给房地产及其他项目,而这些项目资金链目前已经出现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时至今日,中汇在线尚未公布逾期项目及借款详细信息,亦未出示质押的票据。“我们去要说法时,他们除了让我们登记,其他什么也不肯说,票据也不愿意拿出来。”有投资者称,平台发布的很可能是虚假标,所谓的质押票据,可能根本不存在。

这也为P2P票据理财敲响了警钟。所谓P2P票据理财,是指P2P平台接受银行承兑汇票等票据质押后,发布借款标向投资者筹集资金,为融资方融资,以银行贴现资金还款的一种业务。业内人士称,由于票据验证困难,甚至根本就未出具票据,为一些平台利用虚假票据质押提供了空间。

2.5亿票据理财涉险

12月15日上午,由于迟迟未能拿到回款,大量投资人聚集在中汇在线位于深圳的办公场所,向其讨要说法,场面一度颇为混乱。中汇在线网站信息显示,该平台目前已经暂停发布新标。

此前的12月13日,中汇在线就不能提现事件,向投资者公开致歉,称由于当天未能及时处理提现,向投资人表示歉意,且平台管理层已知晓此事,并在积极出台处理方案,但由于是休息日,希望投资人耐心等候。随后,又在12月15日连发四份公告,对未能提现进行后续安排。

12月16日,中汇在线再次公告,对待还借款按金额分成1000元~5000元、5000~5万元、5万元~20万元、20万元~50万元、50万元以上五个类别。

根据网站信息,中汇在线于2013年7月上线,由深圳市中汇盈金融服务有限公司(下称“中汇盈”)运营,主营业务为银行承兑汇票质押融资。其负责人此前曾称,其业务模式主要有两种,一是企业用已开立的承兑汇票质押,向该平台进行融资;另一种是企业已获授信,但自有资金不足,向该平台借款,用以向银行申请开票,然后质押给中汇在线。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中汇在线的成交量却不容小觑。数据显示,截至目前,其注册用户数量26510人,成交量高达17.52亿元,待还金额则为2.46亿元。

而中汇在线工作人员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称,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平台和银行之间资金周转不畅。根据业务流程,借款方融资时,须质押所持银行承兑汇票作为还款来源,但目前银行贴现时间较长,以致平台资金周转不灵。

“现在到了年底,银行正在进行各种清算,预计到明年1月就会恢复正常。”上述中汇在线工作人员称,部分借款企业因资金困难出现逾期,也导致资金周转困难,目前运营方已委派律师追讨欠款,备用金也已“准备得差不多了”,资金到位后会立即偿还到期借款。

根据中汇在线12月15日的后续处理公告,目前平台已委托律师进行处理,但恢复提现的具体时间,公告没有说明。另一方面,截至目前,该平台仍未公布已到期借款具体金额,亦未就逾期项目进行任何说明。上述工作人员称,他们也无法掌握具体数据,只有公司财务人员才知道详情。

“现在公布出来的只是待收金额,还有一些投资者已充值却未发标、已回款但未取现部分,平台都没有公布,如果加上这两部分,实际金额可能不止这些。”深圳某P2P业内人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

数据显示,该平台有待收资金的投资人仍达3391人,最多的一名投资人待收金额为874万元。

线上业务负责人离职

按照中汇在线的说法,不能提现出现在12月13日。当天,中汇在线通过致歉公告,公开承认此事。

根据《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掌握的情况,上述情况可能在更早就已出现。“可能10月份坏账就已居高不下了,后来越来越高,直到最近才暴露出来。”接近中汇在线的人士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称,之前的不能提现可能只是零星出现,并未引起投资者注意。

实际上,上述情况似乎早有迹象。接近中汇在线的人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早在今年10月,该平台线上业务原负责人就提出辞职,并在11月份获得批准。12月6日前后,该负责人正式离职,但离职原因不详。

12月15日,该负责人在电话中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称,确实已在11月份离职,目前对上述情况尚不了解,但会很快向中汇在线了解情况。

为了安抚投资者,中汇在线12月15日给出的处理方案是,由法定代表人、平台运营方、线下合作方授权两名律师处理平台债权债务,进行债权债务登记,为清算进行准备。

但问题在于,如今的中汇在线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其工作人员称,原线上负责人离职后,新的负责人至今尚未到位,目前相关事务均由中汇盈指派的律师负责。12月15日上午,亦是由这名律师出面负责接待投资者。

据上述接近中汇在线的人士透露,该平台主要负责人仍在佛山,至今未露面处理此事。《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近日多次拨打其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在此之前,有传言称平台主要负责人已经离境。12月16日上午,中汇在线发布了《公司法人陈艳芳致歉信》,称造成此次事件的根本原因,是借款企业不能依约还款,并表示关于他出国的传言不实,且其护照已掌握在平台原线上负责人潘春雨手中。目前其主要工作是催收借款企业欠款,而偿还全部借款扭转局面尚需约一年时间。

“所谓的后续处理方案,就是让我们填好债权登记表后拿个回执,并给律师发个短信,但以后究竟怎么处理,什么都没说,感觉就是在拖延。”一位投资者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

资金去向成谜

大量资金究竟流向何处,至今仍然迷雾重重。在相关公告中,中汇在线及其运营方没有进行任何说明。

上述接近中汇在线的人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部分借款出现逾期确有其事,但主要原因并非银行贴现时间,而是可能出在平台运营方自身上。

“听说平台老板在贵阳有一个房地产项目,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上面。”该人士分析,其负责人可能通过其他名义,通过平台向房地产项目输送了部分资金,但该项目目前资金出现问题,从而导致平台无法提现。

而这可能还不是问题的全部。据知情人士透露,出现逾期的资金,主要由两部分构成,除了向房地产项目输送的部分,平台负责人关联方也染指了平台资金,而这部分资金估计也出了问题。而这个关联方是中汇在线主要负责人陈艳芳之妹,资金可能流入了其在佛山的一家贸易公司。

颇为蹊跷的是,与其他P2P平台不同,中汇在线线上线下并非统一运营。其中线上业务位于深圳,只负责平台发标,线下部分则设在佛山。其股东为深圳中汇盈,只负责线上业务,而线下则由一家名为佛山中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中稷投资”)的企业,以合作方的名义负责运营。而中稷投资经营范围中包含房地产开发。

中汇在线12月15日出具的授权书中也出现了中稷投资的身影。在授权书中,中汇在线使用的措辞是,“委托广东金腾律师事务所律师,代为处理佛山市中稷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债权债务”。此外,在12月15的后续处理公告中,中汇盈称,由于借款人、主要资金账户都在佛山,为了减少业务环节,便于监管借款人,决定与中稷投资设立联合办公室。

从表面上看,中稷投资与中汇在线并无关联。网站信息显示,中稷投资成立于2009年,注册资金1030万元,股东及法定代表人均为陈能佳。而陈能佳与陈艳芳是否存在关联关系,不得而知。

“线下业务交给别人运营,平台命脉也掌握在人家手上,一旦出了问题,黑锅要自己来背,没有谁会这样做。”深圳某P2P平台人士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称,按照正常逻辑,这种做法根本不可能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双方存在某种隐秘的关系。

上述知情人士称,这可能只是一种障眼法,中稷投资的背后,实际可能就是陈艳芳之妹在实际负责运营,资金正是通过中稷投资流出。而该平台工作人员在解释不能提现的原因时,也使用了“金融公司”的说法。

而所谓的金融公司,指的就是中汇盈。工商注册信息显示,中汇盈成立于2013年6月,法定代表人为陈艳芳,注册资金2000万元,其中陈艳芳出资1960万元,另有陈影芳出资40万元,名字仅与陈艳芳相差一字。今年9月,增资至3000万元,陈艳芳、陈影芳分别增资至2640万元、60万元。

票据质押虚实

中汇在线事件的发生,亦为P2P票据理财敲响了警钟。包括中汇在线在内,从2013年开始,已有大量P2P平台开展此类业务。

中汇在线网站信息显示,早在今年3月,平台已与某银行签订协议,实现资金监管,并与保险公司合作,对平台借款进行承保。但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一位银行业人士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票据质押融资的核心,在于票据本身的真伪及是否存在。如果质押票据真实存在,即便融资方不能还款,也有票据授信额度覆盖部分风险,投资者也有望拿回资金。

问题正在于此。上述投资者称,对方不但不愿提供逾期项目、逾期金额的具体情况,甚至连银行承兑汇票也不愿意出示。而在中汇在线网站上,亦未提供用于质押的票据资料。2014年7月,《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曾前往佛山实地调查,但对方始终没有同意查看票据及抵押物。

上述银行业人士称,对银行而言,验证票据真假并非难事,除了向央行、开票行查询之外,还可以通过防伪标识辨认。“虽然是一样的票据,但每张票同一个字的刻法都不一样。从现有情况来看,中汇在线的票据质押很可能是假的。”他称,但对投资者来说,却难以凭肉眼识别真伪,甚至连部分小银行也无法解决票据验证和保存问题,这就为伪造、变造票据提供了空间。

另一方面,由于平台发标时并未出示票据,票据是否真实存在,亦存在极大疑问。在此情况下,平台更容易利用虚假信息欺骗投资者。

公开信息显示,中汇在线向投资人给出的收益长达18%左右,而票据贴现利润空间根本难以支撑如此之高的收益。按照该平台线上业务负责人此前的说法,其业务模式是,利用已有票据套现,向银行开立新票据,实现快速周转,循环操作,从而实现高收益。但在业内人士看来,手中已有票据的企业,不可能再质押票据、高息向该平台借款。而上述说法是否属实,也值得怀疑。 (getty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