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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生命的宽度

来源:互联网

“也许永远不会,因为在我眼里,路一直都在。”2006年林义杰完成徒步横穿撒哈拉壮举之后,不少人才第一次知道这个用双脚践行生命的跑者。有的媒体甚至在报道中说:“很难想象穿越撒哈拉、跑过两极、经历丝绸之路的极限运动家是这样一个身高只有167公分、黝黑精瘦的大男孩。”

然而当《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第一次近距离地面对这位冒险家时,却在他仍然年轻的脸上读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5月初,林义杰作为嘉宾,与多名探险家共同出席了真力时腕表在上海举办的“超音速之旅”探险精神分享活动。本报专访了这位台湾来的跑者。“或许我在长距离跑步项目上有着某种天赋,它使得我可以与体魄比我还要强壮的对手竞争,并取得最终的胜利。”言谈举止间,记者感觉林义杰虽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但是有一点可以断定,他所钟爱的长跑项目让他获得了足够丰富的自我成就感。

谈到自己的冒险历程,林义杰笑称应该最早来源于小时候的叛逆。少年时期的他因为父母反对他专注于跑步,而被“扫地出门”。“那段时间其实也是我最为艰苦的一个时期,为了同时求学、训练和打工赚钱,我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那时真的曾经产生过想要放弃的念头,幸运的是,长跑运动固定的赛事日程让我始终拥有着清晰的目标,并最终让我的生活始终保持在正常的轨道。”正是自己的坚持,让他终于有所收获,在之后的台湾地区“100公里超级马拉松比赛”中林义杰脱颖而出。

1999年,23岁的林义杰再次报名参加了一项“24小时国际马拉松比赛”,最后不但拿到了第一名,还同时刷新了赛事的历史纪录。一次次的比赛、一次次的挑战对手并没有让他满足。“我要进行的是自我挑战。这种跑道式的比赛不再能满足自己的需要”,慢慢地,林义杰从各项比赛中退出来,踏上冒险的征途。“跑步是个认识世界的好方法,以探险为目的的奔跑之所见与我们正常的旅行途中所看到的风景是完全不同的。”

决战撒哈拉

“当时我说,只要谁在撒哈拉倒下了,另外两个人就要将他的骨灰分装在6个瓶子里,未来,洒在五大洲和北极。”回想起答应伙伴一起踏上撒哈拉征途的那一刻,林义杰记忆犹新。当时同为超级马拉松挑战者的查理(Charlie Engel)来到台湾,邀请他和来自加拿大的极地超级马拉松运动员雷·扎哈(Ray Zahab)一同参与挑战,起点从塞内加尔的圣路易市开始。“也许是之前几天的等待,身体没有维持平日的活动量,于是,第一天算是小试身手的36公里路,我已经感受到痛苦,我们三人都露出疲累的模样。”但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前奏,接下来的时间里,呕吐、腹泻、病毒、伤痛伴随着高温接踵而至,“地狱,我真的有这样的感受。”林义杰说。

非洲的冬季白天仍然是45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到了晚上就迅速降温到零下二三摄氏度,加上毫无预兆就扑面而来的风沙——天气的剧烈变化成为最难熬的考验。经过几天的适应和调整,林义杰一行选择避开最热的午后出行。“每天大约清晨4点多就起床,从5点半起跑一直到中午12点避开烈日,休息到下午5点,再启程跑到晚上9到10点左右,每天的睡眠大约只有4小时。一天大约跑80公里。”跑到第四天,脚上已经磨出10个水泡,其间还遇到过一次脱水严重的情况,一天内体重暴减4公斤。出发到第七天,林义杰终于病倒。那天凌晨3点半预计起床前的三十分钟,林义杰已经吐得不能自已,5点出发的行程也被迫取消。

比病痛更令人难受的是东西文化的差异。因为语言和文化上的差异,同行的跑步者很容易和负责拍摄纪录片的团队聊成一片,但林义杰却苦于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心中的压抑成为沙漠上的另一种煎熬。整个过程中,林义杰感到十分孤寂。

“其实跑步者都有孤单的时候,当你实践跑步这件事,没有人可以替代你跑完它,也没有人可以帮助你跑得更快,更没有人能够分担你心跳200的痛苦,所以一切唯你细细品尝。”林义杰说,“在路上,我必须面对孤单。我喜欢一本书《孤独六讲》,孤独是门学问,每个人都要学会。”之后的三个月里,身心的负担一直都未曾减少,征服之旅还不断上演黑色插曲。显眼的团队成为当地团伙劫掠的目标,甚至险些被下毒。途径乍得境内的撒哈拉沙漠,是一个遗留地雷区,虽然一行人可以绕开雷区,可流沙会裹挟着地雷四处流淌,随时都有触雷的危险。穿破了11双鞋子,遭到一次劫匪的攻击,111天后,林义杰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徒步穿越撒哈拉沙漠的人。但是半年以后,他才知道,护送他们的军队在回程途中,全部被劫匪枪杀。

这些经历,回想起来是什么感觉呢?“其实每一次冒险的过程中都充斥着徘徊和犹豫,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坚持。”林义杰说,“我感觉每次长途跑步都在写一个剧本,惊悚、冒险都是剧本里的剧情——希望这辈子能够写满十本这样的剧本。”

跑步是一种瘾

林义杰说,在撒哈拉长时间的跑步过程中,不断地会有各种生活的片段出现在脑海,这些片段大多来自过去,反复的回放让他仿佛多过了好几遍人生。“你会想到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妈妈什么时候买了第一块手表给我,我什么时候交了第一个女朋友,和伙伴一起做的傻事等等。其实这都是我排遣寂寞的方式,所以在跑的过程中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小时候的场景。”

“台湾四处环山,让我看山看了30年,而来到撒哈拉这片地表最大的沙漠,山几乎蒸发了。”为了激励自己,林义杰还会回想那些平日带给他动力的片段。“我想起了阳明山上那杯香草拿铁。平时我把跑阳明山当做高地训练之一,跑山的目的除了增强肌肉耐力,还有为了跑完后犒赏自己一杯咖啡的等待,我把它取名为‘等咖啡’。”

“等”这种咖啡很磨人,通常林义杰会由阳明山公园的七星山登山步道起跑,跑上七星山顶,再上擎天岗然后下山到停车处结束一早的训练。跑的过程,他渴望着“等咖啡”,把“等咖啡”当做跑山的奖励。每跑完一趟,林义杰就会把车开到文化大学附近的咖啡厅,然后点一杯香草拿铁。“喝下第一口,就会觉得好像整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等这杯咖啡。”

这杯始终在终点尽头等着他的咖啡,林义杰似乎永远喝不够,他还在持续地跑。每天,他都会根据训练计划跑步,有时四五个小时,有时七八个小时。如果时间不允许,也一定会跑上半小时。

作为一名马拉松运动员,林义杰不愿把跑步说成是自己的职业,“我永远把跑步当成自己的一个爱好,这个爱好有多么重要?重要到已经是一种‘瘾’,这个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戒掉,或者说我有没有勇气戒掉。而如果非要给这个‘瘾’找一个借口,那我想应该是我常说的那句‘跑步看世界’吧。奔跑中的世界是新奇而美好的。我希望能坚持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在有生之年,去看尽可能多的世界。”也许正是这样“看世界”的想法,支持着林义杰继续他的征程。采访中,林义杰还告诉记者,今年6月,他将和原本一起跑完撒哈拉沙漠的老战友雷·扎哈一同进行戈壁沙漠的穿越。届时他们将花费一个月的时间,从内蒙古一直跑到甘肃的瓜州。

林义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