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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车站”票房近2亿,看独立制作影片如何迈向工业化

来源:互联网

2019年的影视业并不只有坏消息。年初和年末,《地球最后的夜晚》和《南方车站的聚会》两部艺术气质浓郁的影片,在竞争白热化的贺岁档突围,获得了较为亮眼的票房成绩,给那些将艺术诉求与美学创新列为重要目标的从业者带来些许兴奋。

相对于《地球》在上映中后期发生评价撕裂的状况,《南方车站的聚会》的口碑上映一周后保持稳定。在大众向的票务平台和影迷向的评分网站,观众给出的评价基本一致。贺岁档近70部影片分食市场的情况下,《南方车站的聚会》通过抖音短视频、李佳琦直播间路演等新型宣发模式拓展着自己的生存空间,以期抵达更广泛的观众。截至12月16日10时,累计票房突破1.9亿元人民币。

在主流叙事充斥银幕的当下,《南方车站的聚会》为中国电影市场提供了极为罕见审美体验,极致的视听语言营造了一场生猛而精致的生死聚会。

故事围绕盗贼周泽农临死前的故事展开。他因一场阴谋误杀警察,成为全城通缉的凶犯,难逃一死的亡命之徒踏上不归路,多方势力为了争夺三十万的悬赏金卷入罪与罚的迷雾,生死交战一触即发。这部由胡歌、桂纶镁、廖凡主演的影片也是唯一入围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电影。

在导演郑大圣看来,《南方车站的聚会》非常迷人:“它诚然是一部作者电影,但它同时也是黑色电影。我们从来都喜欢看犯罪的故事、不法之徒的故事,但是这个犯罪的故事如此不同,就像在这部影片中看见不认识的胡歌,大明星的面孔和群演、素人混在一起,生死关头的冷幽默……这部影片混合了太多东西,它足够多义,足够暧昧。”

《白日焰火》后的市场波澜

2014年,从第64届柏林国际电影节载誉归来的《白日焰火》,在大盘较为低迷的“后春节档”创下了1.02亿票房。据统计,该年度全国银幕总数为2.3万块,全年总票房为296亿元。过去多年,《白日焰火》一直被认为是商业与艺术相得益彰的典范。

在独立制片人沈暘看来,《白日焰火》打开了黑色电影在中国电影市场的表达通道。黑色电影通常混杂着犯罪、悬疑、爱情等多种类型元素,既能达到反映现实的目的,在形态上又非常具有表现力,同时与市场的距离较近。此后几年,犯罪悬疑类型片成为电影公司片单中常见类型。沈暘观察到,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项目创投中,黑色悬疑仍然是青年导演热衷的创作类型之一。

刁亦男凭借《白日焰火》声名鹊起之后的几年,中国电影市场迅速扩张、大量资本涌入,年度总票房在五年间翻了一番,投融资事件频发。过去五年,不断有投资人、大公司向刁亦男发出邀约,这些蜂拥而至的项目大多投资金额高昂。作为刁亦男的合作伙伴,沈暘帮他婉拒了众多类似的项目,基于对刁亦男审美及价值观的了解,她判断,这些项目并不足以让大家最终走到一起。

三年,给了刁亦男充裕的时间去反复打磨下一部作品的剧本,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他作为导演的创作自由和艺术诉求。同时也意味着,他们错过了由《白日焰火》带来的一波资本红利,在《南方车站的聚会》公映的2019年,电影市场和创作环境较过去三年发生了较大变化,热钱退潮,资本瞬时变得谨慎起来,寒冬成为这一年影视业的关键词。

推进《南方车站的聚会》的过程,制片方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大片,也不是隔绝市场的艺术品。

据了解,《南方车站的聚会》成本过亿,无论是投资规模还是拍摄难度都在《白日焰火》的数倍之上。《白日焰火》出品方为3家,《南方车站的聚会》出品方及联合出品方共有12家,其中包括和力辰光、万达影视、幸福蓝海等传统影视巨头。

制片团队需要在尽全力保护电影创作自由的同时,也必须对资方、对市场负起更大的责任,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等到剧本完全成熟后才着手洽谈投资事宜。作为该片制片人,沈暘一直坚持“电影最大”的原则,在导演、投资方之间不断周旋,进行“转译”工作,令她欣慰的是,影片最终没有超支。

文艺片从独立走向工业化

沈暘曾以监制、制片人等身份深度介入《白日焰火》《路边野餐》《冥王星时刻》《地球最后的夜晚》《南方车站的聚会》等电影项目,是近年来将华语艺术电影介绍给世界的重要推手。

电影史的学术背景,使得她在选择合作伙伴和项目的时候,自觉地将他们放在电影史的过去和未来当中寻找坐标。因此,创作者在电影语言和美学上的创新是她尤为关注的一点,刁亦男及其作品便是其中之一。无论是《白日焰火》还是《南方车站的聚会》都展现了他在作者表达和类型元素方面的双重探索。

所谓“类型片”是好莱坞制片厂发明的创作方法,将电影的创作流程标准化规范化,追求利润最大化是其目的和原则;而“作者电影”是法国电影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所提出的概念,强调导演风格和表达在电影艺术中的重要性,作者电影鼓励艺术创新,对减少片方对创作的干扰起到积极作用。作者表达与类型元素某种程度上左右互搏,将两者结合的作品,其创作难度可想而知。

沈暘坦言,刁亦男能够吸引团队、演员和主创目标一致地投入创作,整个过程对大家来说特别煎熬,对制片团队来说也是一次艰巨的挑战。尽管如此,在她看来,刁亦男是一个特别值得合作和保护的导演。“某种程度上,他是一个特别纯粹、特别坚定的创作者,他的创作是与自己的搏斗。他的美学能力与众不同,他一直保持着学习的状态,是电影创作者中为数不多文学养分特别丰富的作者。并且,他与整个行业、产业保持一定距离,在距离之中始终保持着自我认知和自我更新的状态。”

与此同时,刁亦男并不是一个拒绝市场的创作者,他希望创作一部在《白日焰火》的基础上实现艺术跨越,同时能够有市场走向的影片。

“他希望自己的电影是一颗种子,能够播撒给更多观众。”在沈暘看来,与其他作者表达的中国电影不同,刁亦男的作品拥有非常饱满的戏剧张力,与欧洲文艺片所持有的情绪表达、状态表达有所区别,他的风格更偏向美国独立电影,而美国独立电影即电影叙事建立在假定性的基础上,对文本创作的要求更高。针对文本的复杂性,需要非常更有效的工业化管理,才能帮助影片实现更好的完成度。

在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沈暘提到一个被电影行业长期忽视的观念:工业语境下的艺术电影制作。

《南方车站的聚会》有五个多月的拍摄周期,涉及三千群演,近百个不重复场景,庞大的道具需求,大量的夜戏和雨戏。如此复杂的制作过程,必须通过工业化标准和工业化管理才能够实现,否则就会造成混乱和失控,这是一个成熟的电影工业应当避免发生的现象。

过去,中国独立电影由于成本所限,通常会产生一人多职,甚至导演兼任多个职务的状况。沈暘认为,《南方车站的聚会》是独立制作向工业化制作过渡的一部电影。影片的主创班底和刁亦男的处女作《制服》基本一致,规模从最初的几十人发展成今天的三百多人,与刁亦男一同成长起来的摄影指导、美术指导在过去多年中也不断与其他优秀导演及团队合作,他们快速成为中国电影行业中最顶尖的人才,以自身经验带动了电影工业化的过程。可以说,《南方车站的聚会》不只是导演一个人的作品,而是主创以工业化流程相互配合,制片团队以工业化管理的方式协同,最终让电影产品抵达更广泛的大众。

演员的选择也为影片良好的市场反馈提供了基础。最初,沈暘向刁亦男推荐胡歌基于两方面考虑,一方面希望胡歌能够带着《南方车站的聚会》实现市场突破,另一方面,她观察到,刁亦男围绕死亡哲学和美学去塑造主人公周泽农,他面临的是一种困境,而胡歌的忧郁气质和周泽农有某种相似性。“在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面临着作为演员的转型和突破,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困境。另外,我有一种直觉,就是他和导演之间有他们的秘密通道,而他们也确实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近年来,明星与资本都开始对文艺向及名导作品产生浓厚兴趣。放眼今年华语电影视野中,多部文艺片票房表现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娄烨执导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王小帅执导的《地久天长》,毕赣执导的《地球最后的夜晚》,以及刁亦男的《南方车站的聚会》等等,引进片方面,《何以为家》、《绿皮书》、《波西米亚狂想曲》等影展获奖影片也获得了上亿成绩。他们集体向资本与市场展示了优质文艺片的潜力和可能性。

沈暘向第一财经指出,中国观众的审美水平正在不断提升,资本泡沫被挤出后,中成本影片缩水,反过来鼓励独立制作、文艺向的项目激增爆发。

南方车站的聚会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