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霏霏细雨中的洛阳,人们撑着伞络绎不绝地涌向这座城市的中州西路,目的地是盛归来投资担保公司。

这家头顶着“最具社会责任感、最受社会信赖和发展潜力”等诸多殊荣的担保公司,在过去的三个月内,光鲜不再。

已过耄耋之年的陈放,坐着轮椅从人群中出来,向记者倾诉说儿女给的8万元养老金,于今年6月全部投给了盛归来公司,但现在连本带息都打了水漂。

当天的盛归来公司,不见了任何工作人员,大厅内的桌子上,人们正在空白的纸上写下名字,摁下手印,以形成储户的维权联盟。

记者了解到,近三年来,盛归来非法吸储亿元,涉及到的储户共有3050多人。在将资金全部投在房产项目之后,由于资金链断裂公司破产,储户利益受损。

狂飙突进的担保业,其违规乱象陆续浮出水面。而占据着全国担保企业数量四分之一的河南,诸如盛归来一样遭遇的担保公司,屡见不鲜。

高利息的诱惑

两个月来,70多岁的张雷每天都会来到洛阳解放路新都汇对面的盛归来分店,看玻璃大门上有没有贴出最新关于归还本息的消息。

最新的公告来自9月25日,洛阳市盛归来事件处置领导小组称,兑付工作将按照优先兑付储户和本金的原则尽快开展。

张雷告诉记者,他每天都在忐忑中度过,自己于今年年初将5万元放到了盛归来公司,可没过多久就发现当初承诺的利息无法收到。

根据协议,每月的20日盛归来担保公司都要给这些储户的账户打上利息,但7月20日,张雷和其他众多的储户一样,都没有得到利息。

略有惶恐的他,打电话询问其他的理财储户,均被告知“盛归来出事了”。

成立于2008年10月10日的洛阳市盛归来担保公司,其法人代表为苏继勇,但实际控制人为潘百勤,此人曾为宜阳县一信用社员工。

知情者告诉记者,成立盛归来担保公司之初,潘实际资金只有近百万元,为此他采取抽逃资金方式,以5000万元资金开办公司,等手续齐全之后,再把验资的资金抽逃归还。

归还注册资金之后的盛归来,没有资金开展业务。在此窘境之下,该公司在洛阳市内以及洛阳下辖的各县市以及一些农村,设立了40多个网点。

这些网点以月1分5的高额利息,吸引投资者进入,大多的“理财客户”注入的资金有数万元,高的甚而达到60万元。

自2008年成立至2011年7月,公司高息揽存金额高达4亿多元,涉及储户3000多人。

早前做了投资的储户,也都按期享受到了收益,这家当地的明星担保公司,在最初通过大量的广告宣传,获得前所未有的知名和美誉。

记者在宣传资料中看到,盛归来称:“个人只要有5万元不等的闲散资金,就可以通过盛归来投资理财,年收益率可达12%至18%。”

盛归来并表示,“公司有专业的理财、担保、风险控制专家,确保您每笔资金都能按时收回,让您每月有稳定的收益。”

但这样的承诺,在今年的7月之后,成为了泡影。

房产项目停滞

7月下旬,作为公司实际控制人的潘百勤被当地公安部门控制,随后洛阳市政府专门就此成立了事件处置领导小组,7月22日,领导小组发布公告指出,经市工信局组织专业会计事务所对盛归来进行专项审计发现,盛归来存在严重的违法违规。

具体表现为,盛归来公司以担保的名义,为潘百勤名下的河南广宇房地产公司进行集资,工信局要求该公司立即停止违法行为,保护储户的利益。

工商资料显示,成立于2009年9月的河南广宇房产开发公司,主要经营房地产开发,这两年承担的主要业务为洛阳市老城区的危旧房改造。

据了解,该项目属于洛阳老城区和洛阳市政府的引资项目,具体位置在九都路以北,移动公司以西,中州路以南,总占地300多亩。

知情者向本报记者透露,广宇房产公司为推进此项目已给相关部门支付了包括拆迁费等在内的1.7亿元资金,但因为拆迁问题未决致使此项目尚未有动工迹象。

而为项目支付的这些资金全部来自于盛归来担保公司,仅此项目就占用了3000多名储户的近一半资金。

除了这个项目,潘百勤将房产投资的盘子还在继续做大。2010年,广宇公司在伊川县汽车站附近与别人合资购买一块地皮搞房地产开发,投资600多万元。

可是,“因为和合作方产生经济纠纷,一直在打官司。现在,房子虽然建了一些,但至今没有出售一套,数百万元钱等于死滞在那里。”知情者说。

这一年,广宇公司开发的多个项目都在重蹈覆辙,在新安县投资1000万元的房产项目,由于跟合作方产生经济纠纷而官司不断,所建房子未能售出一套。

随后,广宇房产公司再次祭出了开发的大手笔,2010年8月,公司在河北涿州耗资1亿元跟另一家公司合作,准备开发商品房。

这次项目广宇公司所占股份为60%,可由于相关手续并未齐全,动工遥遥无期。

在洛阳老城区、伊川、新安和涿州等地房产项目,已经动用了储户3亿多元,由于收益不能及时产生,广宇公司的资金链岌岌可危。

危情持续到今年5月时,网络上出现的盛归来非法吸储传言,让理财客户们绷紧了神经,不信任感在客户之间不断传导。

在此情况下,更多的客户不断到盛归来担保公司要求退还本金和利息,随着传言的进一步扩散,退还本息的客户越来越多。

由此,本来资金悬于一线的广宇公司,最终资金断裂,7月20日,原先议定的利息支付,储户们没有得到。

被蒸发的利息

在当地政府组织的处置小组介入之后,盛归来公司首先退还了储户的7800万元资金,但是随后公司已无力筹集更多资金。

随后,盛归来处置小组表示,“为了保证资产不流失、不转移、最大限度保护储户利益,市政府果断采取司法手段,控制了公司人员,冻结了其全部资产。”

广宇房产公司不愿具名的一负责人向本报记者表示,目前盛归来公司和广宇公司已经破产,其公章和相关资料已被没收。

他说,事发之后,洛阳市当地政府就潘百勤所属资产手续变更问题达成了一致意见,将潘公司的资产变更到了河北涿州的一家公司名下。

上月末,洛阳市政府发出工作协助函,请保定市政府、涿州市政府在涿州项目的处置上给予支持帮助。

而至于为何要将资产变更为河北的这家公司名下,前述负责人感到不可理解。

9月25日,作为收购方的河北这家公司,已向政府指定的账户汇入3.5亿元,并承诺剩余款项于9月26日前到位。

9月28日,处置小组正式发出了资金兑付通告,称盛归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涉及储户3050人共5539笔,本金共计4.78亿元。资产处置资金4.8亿元,支付储户4.78亿元本金后,其余200万元用于偿还其他债权人。

单笔合同金额在15万元以下的储户,兑付时间为9月29日至30日。15万至30万元的储户,在10月8日至9日兑付等。

但对于盛归来事件的储户只准予兑付本金,而对以往产生的利息不予兑付的方式,引发了储户们的强烈不满。

另外根据之前与盛归来签订的协议中规定,如果不能按时到期支付利息,公司需要给储户千分之二的违约金,但此次兑付中同样未能涉及。

而处置小组给出的意见是,盛归来的这些资金是违规收入,因此不给储户兑付利息。

野蛮生长之困

洛阳市工信局的相关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盛归来存在违法违规行为,目前正在积极进行兑付工作,未来工信局将出台相关文件,规范担保行业重新回到正轨。

而盛归来这家当地明星担保企业的倒下,亦让众多储户对整个担保业的信心式微。

记者在洛阳市信用担保体现大事记中看到,十年前,洛阳市中小企业担保中心成立,是为该市首家担保机构。

五年后的2006年,洛阳市县担保机构扩增到15家,总注册资本金3.6亿元,这一年这些担保机构共为72家企业提供了贷款担保。

野蛮生长的节点来自于2007年,随着金融危机的全球蔓延,中小企业的生存维艰,催生了担保市场急剧的繁荣。

2008年洛阳注册担保企业40家,2009年新设担保公司113家,根据洛阳工商局的统计显示,2009年底洛阳市的担保企业数量已达193家。

然而根据知情者向本报记者的说法,洛阳各类投资咨询公司,也都在进行着类似担保公司的业务,目前数量远超200家。

记者穿行于洛阳的各条街道,目之所及基本上都能看到担保公司的招牌,而它们的广告随处可见,车身、路牌、楼体等等。

激烈的市场竞争也让担保业渐渐偏离了正轨,从之前的月利息1分,到最高时的2分甚至更高,而一些公司在此竞争中无奈出局。

此前洛阳市工信局联合市金融办,对该市担保业进行了专项执法检查,发现有的担保公司虚报注册资金、有的涉嫌出具虚假材料、有的涉嫌超范围经营金融业务。彼时的检查结果表明,违规经营者占据了三分之一。但9月30日晚间,有知情者称违规经营者远远超过这个估算,大都存在违规经营。

他说,“主要的手段和盛归来公司与广宇公司一样,即担保公司跟房产公司均为一人所有,将吸储资金投向房产开发,然后通过收益兑付本息。”

他表示,现在整个营商环境不好,担保公司将收来的资金不敢贷向中小企业,“怕还不起,那还不如另外成立个公司自己干,起码钱投向哪里自己心里清楚。”

基于此,洛阳市早就对担保公司的资质进行审查,同时对于担保机构的经营情况进行审查。但这样的行动收效甚微。

前述知情者建议,洛阳市急需成立一个行业协会,通过行业制度和规范来加强行业的自律性,另一方面洛阳担保业得信息平台缺乏,担保公司信息不透明,这也需要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