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知名歌手李玟(CoCo)意外离世。李玟的姐姐在社交媒体上称李玟因抑郁症折磨而轻生,这引起了社会对于精神健康的广泛关注。

身为千万人的偶像,李玟的舞台表演热力四射,笑声爽朗,但抑郁症患者内心晦暗如深海。心理学家分析称,“成功人士”更容易成为“微笑型抑郁”的潜在人群,尤其是那些内向者或完美主义者。他们通常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回避自己的真实情感体验,同时保持良好的社会功能,使得人们无法了解他们的内心状况。

“强颜欢笑的人,内心其实感受不到真正的快乐愉悦。”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主任医师陈俊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抑郁症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疾病,可以发生于任何人,因此被世界卫生组织称为世界“第四大疾病”,是仅次于癌症的人类第二大杀手。虽然早期预防和治疗更有成效,但多数患者在患病早期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包括未能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

一种未被充分认识的疾病

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去年发表的一篇报告估计,全球每年有5%的成年人患有抑郁症,在年轻人中发病率最高,但这种全球健康危机仍被忽视。

对抑郁症的理解不够是影响抑郁症的预防、诊断、治疗的主要原因。《柳叶刀》报告指出,抑郁症并不等同于简单的悲伤,不能认为它是软弱的表现,或者只会出现于某些文化群体。报告强调,抑郁症是一种特殊的健康问题,其特点是持续存在,对日常生活产生重大影响,并造成长期的健康后果。

抑郁症还与各种慢性身体疾病有关,一个人的身体健康会影响其心理健康,反之亦然。其他多因素疾病,如糖尿病、心脏病、癌症和痴呆,以及HIV和新冠等传染病常常伴有抑郁情绪,并可能导致这些相关疾病的病程变得复杂和延长。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抑郁症会导致自杀。研究表明,在高收入国家中,70%~80%死于自杀的人以及中低收入国家中约半数死于自杀的人均患有精神疾病,其中抑郁症是最常见的原因。

“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种疾病像抑郁症那样常见,导致如此高的疾病负担。这原本是完全可以治疗的。”《柳叶刀》报告称,“抑郁症的高度污名化仍阻碍着许多人寻求必要的帮助,这其中,很多人是有抑郁症风险或正患有抑郁症的青少年和年轻人。”

预防是抑郁症中最易被忽视的一点。印度金奈自杀预防中心和志愿卫生服务机构SNEHA的Lakshmi Vijayakumar博士称:“投资于抑郁症预防是非常有价值的。拥有共同的危险因素,并且有慢性健康问题的人中抑郁症的流行率较高,这都需要全球采取共同的预防措施。”

虽然抑郁症是常见的疾病,但它同时具有高度的异质性,不同的抑郁症患者在早期信号和症状、严重程度和疾病轨迹方面有多种不同的表现。因此抑郁症的干预应考虑到每个人经历的独特性以及个性化的照护需要。

看起来快乐的人也会抑郁

李玟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阳光开朗的,为什么开朗的人也会得抑郁症?对此,有专家曾表示,“微笑抑郁症”更危险,尤其是在一些职业中,人们出于工作需要总是面带微笑,表现得很“嗨”,但这种表象掩盖了内心的低落情绪。

这种情况在艺人中尤其多发。早在2016年,年仅28岁的影星乔任梁因患抑郁症而自杀身亡,他此前也一直给人活泼阳光的印象。

2018年,著名时尚品牌Kate Spade(凯特·丝蓓)创始人因抑郁症自杀,这个消息同样让许多人震惊,因为在朋友的印象中,这名女设计师一直都是爱笑的、活泼的,她设计的产品也充满了明快色彩。

随着社会的变化和生活压力大增加,近年来,全球抑郁症、焦虑症的发病率都有所上升,中国目前也有约5000万抑郁症患者。而“微笑抑郁症”除了在艺人中多发之外,在普通职场人群,尤其是白领当中同样常见。

但专家指出,这种所谓的“微笑抑郁症”并不是专业术语。

“‘微笑抑郁症’不是一个临床诊断术语。只是描述一些患者症状时,使用的通俗说法。主要指的两种情况:一是在抑郁症患病期间,强忍着病痛以‘正常状态’示人,二是指‘双相障碍’躁狂相患者病情稳定时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而抑郁时退出大众视野,因此人们看到的总是他(她)开朗阳光的一面。”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主任医师谢斌告诉第一财经记者。

另据研究,在抑郁症患者中,女性占大多数。2019年北京大学第六医院黄悦勤教授团队发表在《柳叶刀·精神病学》(Lancet Psychiatry)的研究首次报告了我国的抑郁症患者中,女性约占65%。此外,67%的抑郁症患者超过35岁。

还有专家曾表示,抑郁症发病有两个高峰年龄段:20岁左右和40岁左右。以40岁左右为例,在生理上,这是从青年晚期到更年前期的变化;在心理上,需要面对工作节奏加快、生活压力变大等情况,更容易出现抑郁的症状。

《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将“促进心理健康”作为15项专项行动之一,提出“2022年和2030年,居民心理健康素养水平提升到20%和30%;焦虑障碍、抑郁症、失眠障碍患病率上升趋势减缓”等目标。

治疗抑郁要靠多巴胺?

在全球范围内,“成功人士”当中都不乏精神障碍者。“钢铁侠”埃隆·马斯克近期也被曝患有抑郁症。外媒上周报道称,马斯克告诉人们,他正在服用小剂量的氯胺酮(俗称K粉)来治疗抑郁症,而且也有人看到他在娱乐聚会时服用这种药物。马斯克也在推特上承认了自己使用氯胺酮治疗抑郁症。

抗抑郁药物的研发之路充满挑战。SSRI是一种新型的抗抑郁药物,全球首个上市的SSRI类抗抑郁剂就是“百忧解”。而氯胺酮的作用机制有所不同,它是一种“解离性药物”,意味着该药物有“致幻”作用,可以影响个人的视觉和听觉,并产生“脱离现实”的感觉。这种药物通常被用作麻醉剂,但一些人将其用作“派对药物”。

致幻剂作为一种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的精神活性物质,近年来因其在抑郁症、焦虑症、药物成瘾等方面的潜在治疗作用而备受关注。但致幻剂在治疗抑郁方面的临床应用仍然有限。

2019年,美国FDA曾批准强生公司的一款鼻喷雾剂艾氯胺酮(Spravato)与另一种口服抗抑郁药联用,治疗难治性抑郁症,当时成为30多年以来首个获得批准的抗抑郁新药,起效时间在10天左右,不过这款药物因有较为严重的副作用而受到争议。去年中国也批准了该药物。

去年年初,中国研究团队在《科学》(Science)杂志上发表重磅文章,揭示了致幻剂结合5-HT2A受体的分子机制,并设计新型非致幻的抗抑郁分子,这项研究引发学界热议,将推动全新抗抑郁疗法的进展,使得更多抑郁症患者受益。

该研究的共同作者、上海科技大学iHuman研究所程建军当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由于致幻剂的副作用较大,因此此前仅用于重度抑郁症和难治性抑郁症,我们现在发现的全新药物机制,改造了这种致幻剂,有望在不致幻的情况下,也能快速起到抗抑郁的效果。这将会很大程度上扩大患者的应用群体。”

程建军表示,全球范围内有许多团队在基于致幻剂的机制进行新型抗抑郁药物的研发工作。但药物研发需要时间。他的团队还在进一步评价和优化化合物,他期待该类新型药物在临床试验方面很快能取得突破。

今年3月,中国研究团队发现了“麻醉牛奶”丙泊酚的愉悦机制,并探索了该药物对抑郁症的干预。丙泊酚能够通过抑制多巴胺转运蛋白发挥抵抗快感缺失作用,引起脑内多巴胺升高。多巴胺可以传递兴奋及开心的信息,有望给抑郁症患者带来希望。

“快感缺失是抑郁症患者对生活丧失动力的核心表型,也是其他多种精神疾病的重要症状。”上海科技大学生命科学学院胡霁教授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