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初,北京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会议即将召开之际,豫北安阳遭遇到“史上最严厉”的环保处罚:约谈、挂牌督办、限批。

11月4日,环境保护部宣布对安阳市大气污染问题挂牌督办时,同一时间,《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正在安阳参与该部组织的驻点督查。

时至今日,笼罩在安阳头上的这块“灰霾”仍挥之不去。

80多天来,在7400多平方公里的安阳境内发生了什么?1月26日至27日,本报记者回访了安阳。

挂牌督办首月损失19亿

安阳素有“七朝古都”之誉,生态优美、环境宜居是重要因素。

可近年来,这里的空气却脏得出了名。环保部门的监测显示,2013年安阳环境空气质量在河南省18个地市中排名第17位;去年前9个月,安阳PM10浓度为146微克/立方米,明显高于河南省平均水平,是该省环境空气质量最差的城市之一。

“督办”这块牌子,虽然挂在了安阳市的身上,但据本报记者了解,这里约一半的污染物出自安阳县。

安阳县铜冶镇、水冶镇和林州市陵阳镇集中了全市70%的钢铁企业、近100%的水泥熟料、80%的焦化和碳素企业,以及超过50%的铁合金企业,局域性环境污染十分严重。

监测数据显示,2013年和2014年上半年,铜冶镇、水冶镇、陵阳镇的三个工业聚集区PM10平均值分别达到208微克/立方米和219微克/立方米,远高于同期安阳全市155微克/立方米和172微克/立方米的平均水平。

“水冶当地群众有句非常形象的话:出门蒙着脸,吃饭捂着碗,一年吃掉一块预制板。”铜冶镇党委书记郜海龙对本报记者说。

在环保部的挂牌督办通知中,安阳的大气污染问题被列了七大类78项。而按照整改时间表,今年5月15日前,安阳要对全市钢铁、焦化、铁合金、石墨碳素、铸造、水泥等重污染行业和面源污染开展环境大排查,严肃查处污染防治设施不完善、不正常运行、偷排偷放的违法企业,七大类78项问题必须按时全部整改到位。

挂牌督办的同时,环保部宣布暂停审批安阳市新增大气污染物排放的建设项目环评,省、市环保部门同步暂停审批。“对安阳的处罚是APEC期间最严厉的,约谈、挂牌督办、限批都用上了。”环保部华北督查中心主任刘长根说。

本报记者在安阳市采访时了解到,其实早在挂牌督办前的一个月,安阳市主要领导就已经感觉到悬在头上的环保利剑要落下了。

在去年10月11日安阳市召开的“蓝天工程”暨环保目标攻坚推进大会上,安阳市委书记丁巍表示:“一旦跌入全国‘十大污染城市’,甚至被‘区域限批’,将对我市造成致命的打击,城市形象受到影响,招商引资和项目落地都将受到制约和影响,这个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挂牌督办后,在去年11月13日召开的全市环保工作会议上,安阳市市长马林青承认:“挂牌督办后,城市形象因此受到重创、发展步伐因此明显放缓、整体局势因此被迫调整,各项工作受到了严重影响。”

安阳市蓝天工程指挥部办公室给本报记者提供的测算结果显示,去年11月份安阳市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总量比10月份减少19亿元左右,建筑业增加值增速下降2个百分点。

安阳市环保局局长张卫东介绍,挂牌督办后,正值APEC期间,安阳采取特别严格的停产限产整治措施,仅11月份,全市就有356家工业企业停产、396家工地停工,其中规模以上工业企业126家停产,另有13家企业限产。

多项措施防死灰复燃

到安阳之前,本报记者梳理安阳市官网披露的政务纪要时发现,“整改”成了挂牌督办后,安阳市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80多天里,安阳市委常委会和市政府常务会召开的整改专题会议就有7次之多。

“挂牌督办后,安阳县立即停产了403家各类企业,‘土小’企业彻底取缔,停产治理企业全面整改,不达目标决不复工。”安阳县委书记张聪智说。

26日下午,本报记者在安阳县环保局工作人员带领下,走访了2家焦化厂、3家钢铁厂,查看了3个被炸毁的土石灰窑。

在环保部门此前的检查中,河南利源焦化有限公司被发现焦炉地面除尘设施收尘能力不足,装煤、出焦过程无组织排放严重。本报记者在现场看到,这家企业已新增了炉顶机焦两侧的除尘干管,新增4台拦焦车、装煤车除尘机。“这次整改投入有600多万元。”利源焦化副总经理付俊红说。

河南顺成集团煤焦有限公司生产厂曾被群众举报常年超标排放烟尘。26日,该公司总经理李德新告诉记者,已投入400多万元增加了除尘设施。安钢永通球墨铸铁管公司、沙钢集团安阳永兴钢铁公司也都分别投入200多万元和3000万元,增加了防风抑尘网和烧结机脱硫设施。

安阳县政府统计数据显示,挂牌督办后,仅全县13家大型焦化、钢铁、水泥企业新上技改、整治投资就超过1.73亿元。

多年来,安阳县小石料、小石灰、小塑料等“土小”企业非法生产屡禁不止。安阳县副县长宋志刚称,为防止死灰复燃,安阳对61座土石灰窑实施炸毁,还拆除了78家非法采砂企业。

本报记者去年在安阳采访时,安林路、安姚路、大白线还是坑坑洼洼、灰尘满天。挂牌督办后,安阳市筹集4300多万元对这几条道路进行整修,道路两旁还种植了大叶女贞、石楠等树木。

在铜冶镇李村采访时,村民唐海平说:“过去家里每天都是一层灰,不敢开门窗。整治后空气真的好多了。”每天,唐海平除了打理农田外,又多了一份新工作:负责安林路几百米路段的清扫,一天两次,“政府每月发900元工资,还配了工作服。”她说。

27日,安阳市蓝天工程指挥部办公室给本报记者提供的数据显示,2014年,安阳市区空气质量优良天数为231天,比2013年增加了30天;PM10浓度年日均值为147微克/立方米,同比下降8微克/立方米,完成了河南省规定的年度目标任务。去年11月和12月,安阳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2013年同期增加13天,PM10平均浓度同比下降18%,市区空气质量明显改善。

有望在短时间内被摘牌

记者在采访时注意到,挂牌督办显然给安阳全市带来了巨大的震动。一个正处于工业化、城镇化加速发展阶段的城市,开始把更多的目光聚焦在环保上。

“加强环境保护,搞好大气污染防治工作,事关安阳的发展、事关安阳的形象,更事关安阳的未来,它不仅仅是生态问题、发展问题、民生问题,也是政治责任问题。”丁巍说。

而对于挂牌督办,马林青的分析是,“看似偶然,实属必然”,“既是危机,也是转机”。

本报记者在安阳采访时了解到,在一手抓污染治理的同时,安阳的另一只抓经济发展的手也没有停。

在该市11月7日召开的市长办公会上,马林青就要求,每个产业集聚区建设20万平方米标准化厂房的任务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各县(市)区要坚持一手抓招商一手抓建设,做到建成一批标准化厂房、引进一批关联企业、落户一批大项目。

“环境保护是不容触碰的‘高压线’。”马林青说,在困难的形势下,要帮助企业渡难关,为企业的发展创造好的发展环境,但绝对不是纵容企业环境违法,“在环保问题上没有特殊的政策,没有哪家企业在环保方面可以搞特殊化。”

安阳市副市长唐献泰介绍,截至1月15日,“对照环保部华北督查中心反馈的七大类78项问题,目前已完成整改72项,其余正在强力推进。”

本报记者从环保部获悉,鉴于安阳市积极整改,成效明显,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摘牌。去年11月中旬,马林青也曾表示:“争取用两个月时间,达到环保部华北督查中心要求的治理效果,通过摘牌验收,摘掉挂牌督办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