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位科技伟人走了,‘三钱’中的最后一位。他到天国与他的师兄们重聚去了!”

7月30日上午9点多钟,曾与钱伟长共事多年的上海市应用数学与力学研究所教授戴世强在自己的博客里贴上了一篇文章:钱伟长先生走好!此时,距离钱伟长离开人世3个半小时。

加上1992年6月28日中国原子弹之父钱三强去世、2009年10月31日中国航天之父钱学森去世,中国科技界的“三钱”时代由此终结。

以校为家

7月31日的上海大学延长校区乐乎楼前,人们身着深色或白色服装,表情严肃,悄悄地低声交流,似乎害怕将谁吵醒。

这一天,上海大学发布公告称,当天起在宝山校区伟长楼国际会议中心、延长校区乐乎楼贵宾厅设立悼念场所。

乐乎楼里的布置朴素而简单,贵宾厅正中,青松之间挂着钱伟长的遗像。照片中他是笑着的,那笑容十分熟悉,就像傍晚时分,上海大学的学生在校园里围绕大草坪锻炼遇到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学生停下来,认真地鞠躬:“钱校长好!”钱伟长笑笑,摆摆手:“你好!”那笑容温暖、平和。

细心的上海大学同学发现每次在校园里遇到钱伟长,他几乎都是穿着那件红色夹克。他们找到的最早的一张照片,是1992年的一次学校建设活动中,钱老就穿着这件红夹克,当时的红色要鲜亮很多。“真的,18年就一直是这一件衣服,这好像是他八十寿辰的时候家里人送的,他一直很喜欢。”戴世强说。

钱伟长一直就是这么一位节俭朴素的长者,在上海大学的27年间,他没有拿过工资,1984年乐乎楼建好后,他就一直住在乐乎楼,以校为家,没有购置过一处住房。乐乎楼二楼最边上的房间就是属于钱伟长的,里面由一间会客室、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组成,钱伟长在里面生活和工作。现在,房门已经紧锁。

科普作者

上海大学研工处的一位鞠姓老师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一位2008年入校的博士生刚入学第一周就找到研工处,说自己上小学的儿子从小就看钱伟长的《中国历史上的科学发明》,他一直闹着说要见钱先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他这个心愿?当时钱伟长已经是96岁高龄,很少在校园里走动,出门都要靠坐轮椅,研工处的工作人员犹豫了。他们将这一请求告诉了钱老的秘书。仅仅一周,钱老就在办公室里拉着这位小朋友的手愉快地聊天、拍照。

《中国历史上的科学发明》是这位大我12岁就开始看《中国历史上的科学发明》,大学力学方面的教科书也是他编写的,所以当他骑着单车到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请我到上海工业大学(上海大学前身)任教的时候,我丝毫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钱老很关心学生,前几年身体还硬朗的时候经常去研究生宿舍走动,一声钱老来了,两三百米的范围内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当时还在材料加工工程系读研究生的鞠老师回忆说:“那是2006年10月份,我住122宿舍,一天钱老突然走进来,他竟然将我的手拉过去放在他的手心里,当时真的是觉得心激动得一下子到了嗓子眼,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钱老的手很软、真的很软……”话没说完,这位1米8左右的男人眼眶红了。

实践教学理念

钱伟长逝世前,是我国年龄最大的大学校长,也是担任校长时间最长的高校校长。

似乎没有哪一所学校像上海大学一样,校园里处处都有钱伟长的影子:学校的路名是他与妻子孔祥瑛一起制定的,乐乎楼的名字也是夫妻共同想出来的,泮池的建造也是他的构思,学校的整体文化氛围都是其营造的。

让人奇怪的是,钱伟长为什么会选择当时在全国并不知名的上海工业大学?上海工业大学前副校长龚应荣告诉本报记者,钱伟长很有教育思想和抱负。当年被打为右派,就是因为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高等工业学校的培养目标问题》一文中,对当时清华大学照搬苏联模式的教学思想提出了不同意见。他需要一张白纸让他有足够的自主权去施行自己的教育理念。

而1979年上海工业大学校长调走后,当时的书记张华就一心想引进一位能人来管理学校。1983年3月,当时已经71岁的钱伟长走马上任。据钱伟长自己透露,调令由邓小平亲自签字,并指示这个任命不受年龄限制。

钱伟长的目标是要把上海工业大学建造成世界一流的,像加州理工大学一样优秀的大学。他上任后开始对上海工业大学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1994年,上海工业大学、上海科技大学、上海科技高等专科学校和原上海大学组建新的上海大学,钱伟长继续担任校长。

精神领袖

就这样,钱伟长在校长位置上一干就是27年,提出了一套完整、丰富、系统、科学的中国高等教育理论,提倡拆除“四堵墙”,拆除学校和社会之间的墙,拆除教学和教研之间的墙,拆除各学院和各专业之间的墙,拆除教与学之间的墙。

对于上海大学来说,钱伟长是这所学校的总设计师,学校的建设、教师的引进、学生的培养无不凝聚着钱伟长的思想结晶。他在中国大学间开创性地提出了学分制、短学期制等等的课程培养模式。

“他为学校创造了一种自由民主的氛围,他重点强调学术发展要为经济服务,在出人才的同时出成果,产学结合,紧跟时代发展。”戴世强说。

钱伟长是上大的旗帜、精神领袖,有很多人来到上大就是慕其名而来。

鞠老师说:“我当时就是奔着钱老来的,钱老的精神影响了我,也会影响到我的子女,他的精神至少会影响三代人,没有了他上大依然会在他指引的方向上前行。”

戴世强也说,钱老这十年来培养了一支团结的领导队伍,现在执行校长周哲玮就是他的学生,上大在2000年的时候定了一个20年目标,就是2020年上海大学接近世界一流大学,“我们一直沿着他指引的方向在走,他可以走得很安心……”

然而钱伟长毕竟是特殊时代造就的特殊人物,后来者恐无法复制他的号召力和政治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