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傍晚,海南博鳌在经历多日的阳光明媚之后,突然雷声涌动,暴雨倾盆。不过,很快雷停雨驻,这个海滨小镇又恢复了风和日丽。

博鳌亚洲论坛2019年年会进入到最后一天,一年一度的盛会也落下帷幕。而就在下午雨落之前,一场主题为“证券市场:风雨后的彩虹”的分论坛刚刚结束。

《财经》杂志总编辑王波明,作为中国资本市场最早的参与者之一,主持了这场论坛。证监会副主席李超、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吴晓求、卢森堡证券交易所首席执行官SCHARFE 、摩根大通全球银行副主席李一、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兼研究所所长李迅雷、清华大学苏世民书院常务副院长潘庆中、恒大集团研究院院长任泽平等参与了讨论。

作为资本市场当前最重要的改革,科创板及注册制自然成为论坛讨论的核心话题。

李超在论坛开始时点题称,科创板实行注册制,实际上是将过去核准制下的标准和门槛,转化为信息披露的要求。而在论坛接近尾声,被第一财经记者问及“如何评价首批获受理企业名单公布后市场各方高度关注并多角度分析”时,他又回应称,这个问题恰恰契合这次改革的方向和目标,是证监会追求的改革透明度的一个体现。

注册制推动市场化

市场化,是证券市场改革一贯的方向。但是坚持这一方向并不容易,总会经历几轮风风雨雨。

“风雨后的彩虹,一个很浪漫的题目。但雨是什么雨、彩虹又是什么彩虹?中国资本市场经历数轮改革,尤其是近期设立科创板并试点注册制的推出,是否会推动中国证券市场真正迎来彩虹?”论坛开场,王波明就将一个敏感的问题抛给了证监会副主席李超。

回顾近几年证券市场发展历程,2015年夏天的股市异常波动一定会被认为是最大的一场“风雨”。而面对这场波动,对监管部门来说依然需要勇气。

不过,李超没有回避这个问题。“2015年股市异常波动以后,各方对资本市场作用的发挥、资本市场本身制度的建设,还是颇有微词的。”他说,这30多年,中国资本市场坎坎坷坷一路走来,始终处于改革的进程之中,从来没有中断过。

而这次异常波动,如果我们认真吸取它的教训的话,那么这场波动、这场风险、这场教训,对我们来讲就会成为一种财富。

“如果你不正视这些问题,恐怕风险波动以后还会产生”。他坦言,这就决定了资本市场的改革还必须要进行下去,从长远看,这个“彩虹”就一定会出现。

科创板无疑是当前最重要的一项改革。2018年11月5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上海宣布,将在上海证券交易所设立科创板并试点注册制,支持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和科技创新中心建设,不断完善资本市场基础制度。

王波明认为,注册制实施,等于将市场真正交还给市场,这是十几年来非常重要的一次改革。

“各界对总书记讲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大家注没注意,对我来讲,我更加重视这句话。总书记宣布科创板注册制试点,支持两个中心建设,最后还有一句话‘完善资本市场的基础制度’。”李超说,科创板注册制本身,不仅是设立一个板块,实际上是同步在制度规则设计中,对很多基础制度进行了改革完善。

在审核方面,核准制下各种门槛或标准非常多,限制也很多,证监会及审核部门实际上替市场操了很多心。而在科创板试点注册制,实际上是将过去的标准和门槛,转化为信息披露的要求,逻辑上发生了变化。

同时,李超表示,希望这一轮改革可以为资本市场之后的改革打下基础,做好试点。尽管不能马上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状态,但改革的目标非常清晰,方向也非常明确。

在坎坷中向前

设立科创板并试点注册制,实际上是两项重大改革。科创板,是在主板、创业板、中小板之外,增加一个侧重支持科技创新企业发展的新板块,具有里程碑意义。而注册制,是资本市场基础制度的一项重大改革,影响更为深远。

在李迅雷看来,科创板注册制实际上是对过去28年资本市场非常重大的反思或纠偏。

过去,市场管控太多、上市标准太严,而标准要求越具体,可能导致市场化程度越低。现在,建设比较宽泛的上市标准,将注册制推动起来,有助于推动市场规模的进一步发展。

“我记得应该是在2015年,当时咱们就要推注册制,后来不了了之了。”任泽平认为,注册制对美国资本市场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我们推就这么难、这么艰辛?这背后就是注册制是一次重大、深远、甚至触及灵魂的系统性改革。

作为外资投行的负责人,李一对A股市场的注册制改革也充满期待。他在会上透露,摩根大通正在申请在中国成立由摩根大通控股以及为实际控制人的证券公司。

“摩根大通坚持到中国申请牌照、来中国做业务,体现的是信心。这信心来自对中国政府的理解、对中国经济的理解,对中国改革开放路径的理解、对于中国人民勤奋、执着、勇于向上精神的理解。”他说,希望资本市场坚持开放、创新,关注效率、风险。

李一话音刚落,论坛结束之后,证监会在周五例行发布会上就宣布批准摩根大通证券(中国)有限公司。

在潘庆中看来,改革还要注重公司本身的治理结构。“今天早上看到新闻,工行的利润是2987亿,准备要分红的话,要分893亿元,如果都是这样的企业,中国股市天天都是彩虹。”他认为,如果公司本身的治理结构,从股东、董事会、外部监事,到独立董事,所有结构都搭好之后,就不愁中国的股市不发展。

对于“风雨后彩虹”这个描述,SCHARFE认为并不符合市场的规律,因为市场变化多端,是一个敏感的生态系统,雨后并不一定出现彩虹。

“我在中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也已经看到中国整个资本市场取得了一些明显进步。也看到在上海设立科创板试点注册制的一些努力。这都是朝正确的方向努力,但没有人能保证一定会成功。”SCHARFE认为,从国际经验看,监管很重要,但市场的力量必须发挥出来,向国际标准、国际投资者进一步开放,让不同类型的投资者在资本市场中能够有更好的作用。

证券市场迎来“监审分离”

从审批制、核准制,到注册制,新股发行制度在过去近三十年间经历了漫长的改革历程。不同制度之间,一个突出的差别在于,注册制下,新股发行的审核与股票市场的监管将趋于分离。

“如果没有注册制,科创板就没有意义。科创板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和注册制联在一起。注册制对中国资本市场意味着深刻的制度变革,也意味着一场观念的深度调整。”吴晓求认为,过去股市过于侧重融资,而注册制将有望改变这种观念,上市的企业有无价值,让市场说了算。

在他看来,注册制将发行审核从证监会转移到交易所,实现了“监审分离”。这对资本市场意义重大。但还需要明确,注册制意味着发行定价等各个环节高度市场化,意味着监管重点转移到信息披露,意味着对违法违规的处罚更加严格,意味着退市速度和数量都将超越以往。

“注册制实施,对中国资本市场来说是一场革命。如果这一次没有做好,未来可能还要走弯路。”吴晓求说,前一次重大改革是股权分置改革,这是第二次革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不能匆忙。

截至博鳌落幕,科创板首批受理企业已达28家。随着名单陆续公布,包括媒体、投资者等市场各方都给予了积极关注,并从财务信息、研发信息以及实体经营情况,挖掘了不同层次的多维信息。

当被问及对这一现象的看法时,李超回应称,企业申报符合交易所要求之后,交易所受理并第一时间公布,这正是证监会追求的科创板注册制透明度方面的一项改革。

“现在大家就开始关注、进行分析,我认为这就对了,这正好是发挥市场各方的力量。”李超说,质疑企业不符合科创板要求的现象还会发生,询价定价也不一定符合大家预期,这都需要磨合期。证监会及各市场参与方还要继续努力,同时也希望大家给予一定的宽容度,这样才能有助于建立一个准确符合大家共同预期的科创板。

(本文作者:第一财经杜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