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家卡拉扬(Herbert von Karajan)去世前两年,曾无限怀念自己的黄金时代。那是上世纪60年代,在他创办的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上,他有足够的资金和魄力在全世界挑选最顶尖的歌唱家,“他们将听从我的一切安排。”他也能排演任何想排的歌剧,“我可以按照所需要的歌唱家阵容,想排几个戏就排几个戏。”

当时年近六旬的卡拉扬,精力充沛,要求严格,每天的排练时间长达八、九个小时,跟他合作的音乐家总是被高强度的工作弄得精疲力尽。德国媒体质疑他“专制”、“残酷”、“自我中心”时,他反驳,“要说残酷,我对自己的要求要多得多。在艺术中没有努力和紧张,什么也达不到。谁想跟我一起合作,必须要经得起这种速度。”

这种罕见的、毫无保留的投入,让卡拉扬在1967年的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上推出值得历史铭记的《女武神》。《女武神》是瓦格纳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第二部分,这部耗费20年完成的巨著,全剧长达15个小时。《尼伯龙根的指环》1879年在拜罗伊特音乐节的全本首演堪称饕餮盛宴,一个世纪以来,围绕这部作品所延伸出来的音乐与哲学思想,让不同领域的学者挖掘出自由、权利、生死等深刻内涵。

在卡拉扬版《女武神》上演半个世纪之后,10月24日、27日两晚,以致敬卡拉扬为名,北京国际音乐节和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联合制作的《女武神》将在保利剧院上演,这也是《女武神》在亚洲的首演。

与半个世纪前的卡拉扬对话

如何最大程度地“复活”卡拉扬版本的《女武神》,导演维拉•涅米洛娃潜心研究了很久。

“1967年的指导手稿已经遗失了。我们所能找到的,只有当时的照片和录像。”涅米洛娃说,卡拉扬当年写了厚厚一叠事无巨细的手稿,这也是指挥家向来保持的习惯。在手稿丢失的情况下,涅米洛娃根据照片和录像重新写了一个版本的手稿,力求“与半个世纪前的卡拉扬对话”。

这次指挥《女武神》的荷兰指挥家、香港管弦乐团总监梵志登也是瓦格纳迷,而卡拉扬版本的瓦格纳作品,则是他心中的完美典范。

“对世界上99%的指挥家来说,卡拉扬都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对瓦格纳的诠释,堪称典范。我们有幸复刻1967年卡拉扬版的《女武神》,必须感谢导演、舞美、服装设计的每个环节,可以让人们感受到,卡拉扬依然在我们身边。”梵志登认为,卡拉扬版《女武神》是音乐史上的杰出之作,“不同的制作版本,对指挥家来说没有太多区别。我的责任是把音乐、导演、舞美与歌唱家结合起来。”

由卡拉扬执掌了30多年的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是这位大师留给世界的珍贵礼物。从1967年创立音乐节,直至卡拉扬1989年去世,他在音乐节上留下太多歌剧杰作。卡拉扬曾回忆自己制作一部歌剧的始末,“歌唱家们逐个跟我排练一、两天,然后再跟乐队一起排练,整个过程大概四个月。而后我们录制唱片。当歌唱家进剧院时,所有的服装、舞美、灯光都已准备好,所有场面调度也都预先排练好。”

面对每一部歌剧,卡拉扬都坚持细致漫长的准备周期,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在萨尔茨堡,“萨尔茨堡不同于其他地方。我们在这里每天排练八、九个小时,一天所达到的(成果),换其他歌剧院,往往要花费一个星期。”

骄傲的卡拉扬曾说,“我无法跟那些慢吞吞的、不够灵敏的人合作。不能跟慢条斯理的官员打交道。凡是不能竭尽全力、精益求精的人,我都无法合作。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献身于工作,我绝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任何一分钟。空谈废话等于慢性自杀。”

对梵志登而言,卡拉扬的伟大也正在于此。他严格要求自我、要求合作对象,苛求音乐的完美性,从这一点上来说,“卡拉扬是所有人的偶像。”

瓦格纳把我们带进全新世界

跟卡拉扬一样,梵志登也是一位狂热的瓦格纳迷,“如果没有演过瓦格纳的作品,对任何乐手、任何乐团来说,都是不合格的。”

从香港管弦乐团近年的作品,能看出梵志登对瓦格纳的偏爱。香港管弦乐团以每年一套歌剧音乐会的形式完成了瓦格纳《指环》四联剧的全套演绎,同时为歌剧《女武神》灌录了唱片。梵志登目前兼任美国达拉斯交响乐团和香港管弦乐团音乐总监,也即将上任纽约爱乐乐团。他坦言,自己一到纽约爱乐乐团就会马上安排瓦格纳的作品,“明年,纽约爱乐乐团就会上演音乐会版《女武神》。”

《女武神》是《尼伯龙根的指环》四联剧中最脍炙人口的一部,经常以单剧形式被搬上舞台。其中的“女武神的骑行”、“沃坦的告别”都是瓦格纳歌剧中的经典唱段,出现在无数电影配乐中。

作为《指环》系列中最具人性色彩的一部,《女武神》关乎英雄、拯救与反叛。在《女武神》中,英勇的女武神布琳希德为帮助落难的齐格蒙和齐格林德兄妹,触怒父亲天神沃坦,遭到罢黜和囚禁。

《指环》的哲学命题是,新世界如何在旧世界的废墟上重生,但是,当布琳希德的一把大火烧毁神界的宫廷后,对于新世界的破坏和侵略性,似乎带着瓦格纳血液里的日耳曼民族的粗莽。瓦格纳的艺术风格是专制而极端的,卡拉扬也一样,前者是音乐史上极少数能独立撰写如此规模宏大作品的作曲家,后者几乎把音乐史上最重要的歌剧作品都一网打尽,以罕见的毅力和精力留下诸多传世唱片。

梵志登说,对所有指挥家,甚至是所有音乐家而言,能演出瓦格纳的作品,本身就是一个成就与奇迹。当今世界上,能登台演唱瓦格纳歌剧的歌唱家屈指可数,瓦格纳音乐中巨大的能量,所要跨越的音域之广,让歌剧界把这样难得的人才专门命名为“瓦格纳歌手”。

在新版《女武神》中,一批国际顶级“瓦格纳歌手”将来京献声。近年来在国际瓦格纳歌剧舞台风头正劲的澳大利亚男高音斯图亚特•斯盖尔顿将饰演齐格蒙,他曾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慕尼黑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出演瓦格纳歌剧的重要角色。出演沃坦的波兰男低音维塔利•科瓦廖夫曾在2010年巴伦博伊姆执棒的米兰斯卡拉歌剧院版《指环》中饰演该角色,今年3月,他在萨尔茨堡复活音乐节中同样扮演了沃坦一角。“女武神”布琳希德的扮演者是德国女高音克里斯蒂内•利波,她今年刚在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出演了伊索尔德,此前还连续多年在莱比锡歌剧院的指环系列中出演布琳希德。

在卡拉扬1967年版本的基础上,新版《女武神》能汇聚当今世界如此多的顶尖音乐家,梵志登相信,“瓦格纳会把我们带进一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