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纷至沓来,危机继续发酵,视乐视为“小生意”,纵然有些“不情愿”,孙宏斌还是在意料之中成为乐视网的董事、董事长。

谁主乐视?随着乐视网董事会改组、孙宏斌“加冕”董事长相继完成,这个此前流言纷传的问题,将不再有疑问。7月17日、21日两日的会议,除了确认孙宏斌接盘乐视网董事长职务,孙宏斌及其名下的融创,经由董事会改组,一举取得乐视网董事会的多数席位,借此取得该公司董事会控制权。

“现在当乐视网董事长,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业内人士向第一财经分析,乐视网、乐视系风险集中爆发,乐视系几个子公司的债权债务、股权关系弄清楚,理顺内部人事关系,才是当务之急。更重的是,乐视网复牌后股价难免下跌,贾跃亭股权质押可能被平仓,不仅融创在乐视网的投资会受损失,可能还会殃及融创本身,这是孙宏斌无法回避的难题。

毋庸置疑,乐视网、乐视系的未来仍然扑朔迷离。融创方面虽已取得乐视网多数董事席位,但持股比例仍与控制权存在距离。时至今日,乐视网、融创均未就乐视网控制权未来是否会有变化,进行任何说明。迄今为止,在融创对乐视系的150亿元投资中,尚有25亿元至今没有支付。然而,就在乐视网停牌期间,贾跃亭与融创进行了大量交易,但双方对交易的真实内容却讳莫如深,几乎未置一词。

谁主乐视

7月21日下午,乐视网以电话会议形式召开的董事会上,孙宏斌以七名董事全票通过, 当选为乐视网董事长,乐视网公司法定代表人也变更为总经理梁军。7月17日的股东大会,虽未推选董事长,但孙宏斌以95.4%的赞成票,和张昭、梁军一起被送进了该公司董事会。

自贾跃亭夫妻及乐视系三家公司资产、持有的乐视网股份相继被冻结,贾跃亭辞去乐视网董事长等所有职务后,外界关于孙宏斌将入主乐视网的猜测就流传开来。直到7月17日,孙宏斌仍然声称“乐视是小买卖”,无意于乐视网董事长职务。

“孙宏斌当不当董事长,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关键是看他愿不愿意当。”深圳大学中国经济特区研究中心教授郭茂佳分析,无论孙宏斌的决定,是主动为之还是被迫接盘,有一个经营良好、有资金实力的新股东进来,对其他股东来说是很值得期待的。融创入主后,若能稳定乐视局势,也符合其自身利益。

贾跃亭辞职、孙宏斌接任,并已完成董事会改组,以此认定融创方面已取得乐视网控制权,似乎并无问题。但在控股权等层面,融创方面距离控制权仍有不小差距。

“第一大股东不做董事长,二股东是可以做的,但做了董事长,不等于控制了上市公司。”前资深投行人士、上海师范大学副教授黄建中说,严格来说,从股权结构、董事会席位等方面来看,融创还未构成对乐视网的控制。

根据乐视网7月6日公告,其董事会改组后,成员将增加至八人,其中五人为非独立董事,三人为独立董事,目前实有七人,其中非独立董事包括孙宏斌、张昭、梁军、刘淑青、刘弘五人。除了乐视创业元老刘弘,张昭、梁军也属于乐视体系,真正来自融创的只有孙宏斌、刘淑青,在董事会并不占有多数地位。

但事实似乎又并非如此。乐视影业CEO张昭、乐视网总经理梁军,都被视为融创方面的代表。在股权结构上,无论是乐视影业,还是梁军此前任职的乐视致新电子科技(天津)有限公司(下称“乐视致新”),融创都是重要股东。

根据乐视网披露,乐视控股(北京)有限公司(下称“乐视控股”)持有乐视影业21.81%股权,为第一大股东;天津嘉睿汇鑫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嘉睿汇鑫”)持有21%股权,为第二大股东,两者持股比例相差不大。在乐视致新,嘉睿汇鑫持有33.5%的股权,同样为第二大股东。

乐视影业虽然名义上由乐视控股控制,但实际上已由融创掌控。根据媒体此前报道,乐视影业99.9%的股权,已质押给融创方面。天眼查资料显示,4月12日,乐视控股将乐视影业1.82亿股质押给融创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5月9日,又将其中的5020万股解除质押,处于质押状态的仍有1.32亿股,融创方面实质拥有的乐视影业股权数量,已经超过贾跃亭方面。

在持股比例方面,融创方面通过嘉睿汇鑫持有乐视网1.7亿股,占比8.56%,持股比例远低于贾跃亭。但截至7月3日,贾跃亭所持股份累计被冻结5.19亿股,占比99.06%。更为重要的是,融创方面还派出财务人员,掌握乐视网财务大权。

“不见得非要控股,一股不持也能控股。能不能控制,持股是前提条件,但在特殊情况下,不一定是必然条件,协议控制也是控制。”郭茂佳说,孙宏斌控制乐视网,并担任乐视网董事长,在目前的情况下,未必是明智的选择。

“贾跃亭的股份被冻结,乐视网处于无主状态,融创作为第二大股东,拥有董事会多数席位,行使控制权也无可厚非。”黄建中说,但目前乐视的风险尚未完全暴露,融创能否或愿意控制乐视网存在变数,最终可能要看问题的严重程度。应该还要视下一步的重组,以及未来贾跃亭的股权处置才能决定。

孙宏斌的难题

从携巨资拯救乐视网,表态无意控股地位、董事长职务,到如今坐上董事长交椅,并取得董事会多数席位,孙宏斌和他的融创所扮演的角色,究竟是拯救者还是接盘侠?

上市公司体系之外的债务,究竟有多大窟窿,是乐视当前面临的巨大难题。此前,多家上市公司公开向乐视追讨债务。而发酵多时的供应商欠款,导致7月17日的股东大会股东大会被讨债人围攻,以致会议15分钟便仓促结束。

“成天被人追着讨债,日子也是很难过的。如果不接手,还能新官不理旧事。”郭茂佳说,此时做乐视网董事长、取得控制权,很可能会惹一身麻烦。目前,乐视的问题尚未完全暴露,贸然出手很可能“掉到坑里,而且不知道可能有多深”。当务之急,是将乐视系几个子公司的债权债务、股权关系弄清楚,理顺内部人事关系,而不是做董事长、取得控制权。

“乐视网现在群龙无首,孙宏斌成了救世主,大家都希望他取得控制权。” 新富资本研究总监廖云龙分析,全面接手乐视网的管理,与乐视非上市体系危机处理并无太大关系。一方面,相关债权债务是贾跃亭遗留下来的,与孙宏斌、融创无关;另一方面,在股权、管理上,融创与非上市板块也没有联系。但如果不介入乐视网的全面管理,融创可能会遭受更大损失,孙宏斌担任董事长,可以先把问题摸清楚,走一步看一步。

数量未明的债务,并不是乐视、孙宏斌面临的全部难题。乐视网复牌后的股价下跌、贾跃亭巨量股权质押风险,才是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公开信息显示,7月8日以来,已有21家基金公司调整乐视网估值,按停牌前收盘价三个跌停估值,个别基金公司甚至直接按四个跌停板估值。

根据此前披露,融创方面共向乐视系投入资金约150亿元。上市公司方面,获得乐视网1.7亿股的对价为60.41亿元,合35.39元/股。乐视网停牌前股价30.68元,已令融创损失近8亿元。即便按复牌后三个跌停计算,乐视的损失也将达22亿元以上。

“创业板萎靡不振,主要的原因就是乐视网。乐视网不开板,创业板的不稳定因素就没消除。”廖云龙说,贾跃亭的传言很多,但究竟是真的在融资,还是进行别的活动,真相无法得知。此前乐视系、贾跃亭个人的融资,基本都有贾跃亭担保,但现在故事已经讲不下去了,融资难度可想而知。

黄建中也认为,乐视网复牌之后大跌,会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贾跃亭所持股份大概率会被平仓。如此一来,会导致两者互相加强,这也为融创带来极大难题:如果坐视不救,已经投入的资金白白损失;如果出手增持,大势又难以改变,将会遭受更大损失。

而廖云龙、郭茂佳均认为,对融创方面而言,乐视网下跌的损失难以回避,最好的选择,只能等待乐视网股价见底后,在二级市场出手,既可避免更大损失,又能摊低成本。一旦股价跌到位,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接盘。

不过,乐视对融创方面的影响,尚不止于此。根据媒体报道,融创入股的乐视影业、乐视致新亦有部分资产被银行冻结。更重要的是,自融创投资乐视之后,受后者连累,其膳食公司融创中国股价已经多次下跌。6月22日,联合信用在债券跟踪评级中称,融创对乐视的投资规模较大,可能影响融创中国未来的经营。

暗箱操作谜团

从最初携带巨资、以“中国好老乡”驰援,对贾跃亭不吝赞美之词,到如今登上乐视网董事长之位,仅仅半年时间,孙宏斌对贾跃亭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自决定入股乐视网之后,孙宏斌公开发表了不少“精彩”言论。如在和贾跃亭的关系方面,在1月15日的在投资乐视的发布会上,孙宏斌曾高调表示,对乐视的管理团队高度认同,敬佩贾跃亭的“企业家精神”。5月22日,融创中国在上海的2017年股东大会上,孙宏斌再次公开表示,贾跃亭还是公司核心,负责公司产品、战略。即便在贾跃亭辞职后,孙宏斌仍在社交媒体对其力挺,称其“仍有好牌”。

在乐视的业务、管理层面,孙宏斌此前也表示认同。,称经过一个多月全方位、高强度的尽调之后,他认为乐视的战略、策略都是对的,甚至声称“一个多月的尽调,比贾还了解乐视网”。此后又称无意于乐视的控股权。直到被选举为乐视网董事长之前,孙宏斌还声称乐视网是小生意,不愿意担任此职。

纵观此后事态发展,这些观点、言论颇为值得讨论。孙宏斌的上述表态后,与乐视网、乐视系此后集中爆发的风险,存在重大出入,且贾跃亭在乐视系地位也迅速发生变化。近日,还爆出贾跃亭“不辞职就开除”的言论,但融创方面否认了这一说法。

有投资者认为,孙宏斌的这些言论,与眼下乐视网、乐视系所爆发出来的问题,以及面临的现实困境,存在很大的差异,客观上对投资者存在误导,透支了外界的信任。

“孙宏斌进入的时候,可能以为靠自己的现金流就能解决问题。但现在发现,问题比原来看到的严重得多。一百多亿砸进去了,后悔也来不及了。”郭茂佳认为,当初孙的表态时,可能并不完全清楚乐视的情况。上述言论虽不够严谨,但很难定性。

相较于上述言论,孙宏斌对乐视网股价的判断,引起了更多的指责。3月28日,孙宏斌在香港称,投资乐视网只有60亿元,剩下不到100亿元在非上市公司,“非上市公司也挺好,我们投资报告里就写了,往下是30%,往上是300%。”

“这个肯定不能这么多,公开判断股价,是误导投资者,至少在信披上不规范。”黄建中说,不仅如此,融创方面投资乐视之后,信息一直都不够充分,总体信披存在一定问题。

在重组期间,融创方面与乐视系进行了大量合作,并受让了后者相当数量的资产。今年3月,融创方面成为乐视系上海、重庆名下地产公司股东。对交易细节、价格、具体时间等重要信息,双方均未进行任何披露。

更为重要的是,在重组期间,融创方面还大量受让、质押乐视影业股权。根据今年1月13日披露,融创通过嘉睿汇鑫受让乐视影业10%股权,对价10.5亿元。但7月18日公告却显示,嘉睿汇鑫已持有乐视影业21%股权。此外,乐视网还向融创方面质押了乐视影业1.32亿股。

乐视影业是乐视网重组的标的资产。上述交易发生于何时?如何定价?在乐视深陷困境之际,如此重要的交易,除了乐视网上述公告的只言片语,双方竟未进行任何披露。“乐视网和融创的事情,目前还是云里雾里。”黄建中说,外界的种种猜测,就是因为很多重要协议没有披露,融创方面进入时,双方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外界目前并不清楚。

廖云龙向第一财经分析,是否构成控制,要看第一大股东是否持有51%以上股权,处于绝对控股地位。如第一大股东未绝对控股,并拥有董事会多数席位,亦可构成控制。在融创方面已实质控制董事会的情况下,双方控制权变更迄今未置一词。

这也引起市场对融创方面下一步的动作产生疑虑。同时,融创方面投资乐视系的150亿元资金中,目前尚有25亿元资金没有支付,也引起了市场疑虑。乐视网控制权是否变更,融创方面、乐视网也均未做出说明。

黄建中认为,乐视出事后,贾跃亭的股权已被冻结,并辞去在上市公司的全部职务,已不方便行使控制权。而融创作为二股东行使控制权,且董事会成员部分来自原乐视系。双方是不是有私下的东西,在公开信息中并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