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早期烟标(陈晞 摄)
藤岛武二代表作《黑扇》是典型日本印象派作品
黑田清辉通常被称为“日本西洋画之父”
黄燎原收藏的烟标(陈晞 摄)
黄燎原(陈晞 摄)
“收藏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不花钱也能收藏好东西。只要你不扔东西,以后一定会物有所值。”黄燎原说起话来温和而慢条斯理,他的浓密胡须,领口洗得有点耷拉的T恤,以及挎在肩上的旧军用帆布书包,都透出一种简朴懒散的反物质气息。在圈内,他是有名的“恋物癖”。去年,他参与策展的首届华人摇滚展在北京798开幕,多年前一场摇滚音乐会的破海报、进场登记的凭证、车证、工作证,他全部留着,成为见证中国摇滚乐历史的珍稀物。黄燎原曾是中国摇滚圈的领军者。他当过记者,写过音乐专栏,也开过唱片公司,做过唐朝乐队、二手玫瑰等乐队的经纪人。2004年,由他策划的贺兰山摇滚音乐节,曾在三天内吸引12万人次观众。如今中国户外音乐节的井喷状,多少得益于那个年代的累积。同样是2004年,黄燎原左手玩着摇滚,右手伸向了艺术画廊。那一年,他与张浩铭合伙创立北京现在画廊,以精明的艺术眼光和经营之道赢得瞩目——开幕仅七个月,现在画廊就开始全面赢利,势头可谓一飞冲天。因为黄燎原独到的眼光,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群新兴的国内收藏家群体,连陈丹青也鼓励新藏家跟随黄燎原。事实上,黄燎原在当代艺术收藏圈的名声并不亚于他过去在摇滚圈的风光。他是日本媒体眼中“收藏日本当代艺术最多的海外藏家之一”,拥有不少草间弥生、村上隆、奈良美智等日本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其中女性艺术家的作品收得最多、最全。“我的收藏很多都放在昌平十亩地的仓库里。”面对采访拍摄的要求,黄燎原歉意地说,他的收藏可以看,但不能拍。在画廊二楼的办公室里,散落地放着一些黄燎原早年收藏的中国当代艺术品。他相信任何艺术品都有商业价值,早年一些乏人问津的雕塑作品,他都会买回来,如今早已升值。“2004年,我在拍卖行花两万多买了一幅画,因为我不买就没人买。前年,这幅画以190多万卖了。”黄燎原说,他总是把这种“换回来的钱”再拿去投资自己喜欢的其他收藏,比如中国早期烟标和日本极限明信片收藏。这种无尽的循环,让他不断满足自己肆意扩大的收藏兴趣。
极限明信片里的日本近代美术史一年里,黄燎原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会住在海外,参加欧洲和美国的艺术博览会,接触艺术家和画廊,“每天都要花4至6个小时研究全球拍卖。”在艺术品收藏上,他几乎专注于三个方向:日本当代艺术、德国表现主义绘画和以安迪•沃霍尔为代表的波普艺术。“日本当代艺术是完全独立于西方当代艺术体系的卡通艺术。”黄燎原说,他之所以喜欢草间弥生、奈良美智和村上隆的作品,是感受到日本艺术家内心世界的细敏,他们没有宏大题材,主题简单、纯粹,令人感动。他收藏了十多幅奈良美智的作品,好友张晓刚与奈良美智同属佩斯画廊艺术家,好几次要牵线让他们认识。黄燎原知道奈良美智喜欢喝酒,喜欢摇滚乐,“他和荒木经惟、森山大道今年会来中国办展,我想约他们喝酒,聊聊摇滚乐。”日本极限明信片收藏,是黄燎原花费多年时间累积的。所谓极限,必须明信片与邮票的图案一致,还需要找到相关的地方盖章。有时找到很珍贵的明信片,还要耗费精力寻找同样图案的邮票,“这项收藏非常繁琐,还好我经常出国,否则很难收藏。”他的极限明信片收藏,可组成日本印象派之后的整个美术史。“每次我整理几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明信片,发现日本现代艺术埋没了太多人才。自从黑田清辉将外光派的技法带进日本,日本的西洋画一夜之间就突飞猛进。在日本印象派期间,我们知道藤岛武二、青木繁、冈鹿之助等艺术家,但不知道的绝对是大多数,而这大多数里,有不少好艺术家。”在《燎原说画》这本书里,他写过几张明信片背后的历史,此后,收集整理日本极限明信片所勾勒的近代美术史,成了他业余时间的工作和兴趣。黄燎原有一张1980年5月12日发行的“近代美术”第6集邮票的官片,图案是早期西洋派画家黑田清辉1893年的代表作《舞姬》。研究这位画家时,黄燎原看到梵高、马奈、莫奈和雷诺阿等印象派大师的痕迹,也找到一些黑田清辉跟中国的关联,“他很有可能曾经在天津南开中学任教。中国红衣法师李叔同在日本时,也曾师从于他。”这些点滴的细节、历史和故事,让黄燎原准备出版一本书,关于日本极限明信片里的近代美术史。
烟标,收藏共和国历史关于收藏的最早记忆,黄燎原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初。那个年代,大部分顽皮的男孩,都会在小学初中阶段接触到中国三大纸上收藏:邮票、火花和烟标。这些收藏门槛最低,也最容易进入。小学一年级就抽到第一根烟的黄燎原,早年收集烟标都是靠垃圾堆淘,或者问父母单位的叔叔们要,“那时候烟标拆了可以叠三角,然后跟小伙伴比赛谁的烟标图案漂亮。”不光邮票、火花和烟标,就连糖纸、粮票,黄燎原都是从小收藏,从没舍得扔。“好多人到了我家,都很后悔,(从前)扔了太多东西。”他甚至记得,母亲搬来跟他住时,把家里的缝纫机送了人,他又专程找上门去拿回来,他相信,“这种历史的东西一定会给你带来财富。”跟艺术品收藏相比,黄燎原在杂项收藏上所满足的,是一种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特殊情感,“艺术品我从来不做红色收藏,甚至那个年代的艺术家的作品,我最后都会卖掉。跟艺术收藏比起来,这就是两个极端的东西。”他的红色收藏里包括了许多奖状、储蓄本,各个年代的结婚证、离婚证,甚至粮票,布票。他收集的文革标、早期标和三无标,每一幅纯手工设计的精致图案都见证着新中国的政治史和美术设计史。“时代过眼云烟,烟标记录历史,这是烟标的珍贵之处。”黄燎原说,上世纪50年代的“大跃进”运动,全国都在恢复建设,烟标上就会出现拖拉机、炼钢炼铁以及抗美援朝的图案,烟标也都是“大生产”、“竞赛”的牌名。“有时偶尔看到一两张风景、花鸟的烟标设计,会很惊讶,这个时期怎么出现这样的图案,会让你想一想。”有时看到一些或雅致或前卫的配色,也会让他感叹,那个时代的烟标留存了很多民国时期的风范。在烟标收藏界,黄燎原是深藏不露的人。他从不参加烟标博览会,却能靠几位可靠的老藏家掌握动向,一口气收购江苏藏家上千张文革烟标,迅速丰富自己的收藏。十年来,他只买不卖,有时候一年花费上百万买烟标。烟标收藏的乐趣在于,其存世量并无官方统计数据,真伪和珍稀都考验藏家的信息量和眼力。对他而言,烟标的可把玩性也比那些大件的艺术品显得更为亲近。最近,黄燎原刚收了一幅马克·夏加尔的版画,有签名也有著录,很让他满意。年纪越大,他发现自己越喜欢有年代感的东西,“我还挺喜欢变老的。老了,在意的东西变少了,眼和心更清亮了。”
黄燎原近期收藏的夏加尔版画
(图片除署名外,由黄燎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