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届连州国际影展上,西班牙纪实摄影师卡洛斯·思珀托尔诺的作品个展很吸引人。照片中南欧城市的街景大多破败荒凉,人物也显得穷困潦倒——如此消极而冷静,甚至会让人联想到戴着有色眼镜特意“丑化”当地社会的意味。

这正是摄影师所玩的小把戏。

“原来你们是财经媒体,正好我也是来自银行的。”思珀托尔诺如约出现在咖啡馆时,先跟《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开了个玩笑。他递过一张明信片,上书某某银行的英文字样,如果不仔细看那恶搞的名称,几乎不难相信这是家真正存在的银行。“我需要做一本《经济学人》杂志,朋友说为什么不弄个广告商的封底。”于是就有了这个自创的银行,以及像模像样的平面广告,中间的广告语一本正经:“超越你的实际水平”。

他的讽刺可不仅如此。整本杂志实际上就是这位摄影师的《金猪四国》的出版影集——他故意使用了和英国老牌商业期刊完全相同的开本、页数、纸张,甚至排版,只不过封面的红色大字是PIGS,而不是ECONOMIST。

思珀托尔诺非常关心政经时事,他发现,从2007年开始,许多财经媒体都喜欢用四个英文字母的缩写来指代葡萄牙、意大利、希腊和西班牙四国——四个国家名称的首字母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组合起来,变成了英文单词“猪”的复数。“这样的表达显然并不是很职业,对于读者来说也很奇怪。谁都不需要用侮辱的方式来表明政治观点。”他说。

2011年前后,希腊因为经济危机几乎被欧盟开除,而欧盟内部也争议不断。思珀托尔诺和他的同胞们都感到了极大的担忧——于是他和几位摄影师同行一起,从拍摄西班牙的经济危机开始,陆续走遍了欧洲南部这四个同病相怜的国家。

“于是我继续拍摄这个‘金猪四国’的项目,试图探究媒体强加于我们身上的刻板印象。为什么把我们叫做‘猪’?难道是他们觉得我们工作懒散、无组织无纪律?还是腐败?”他说,“其实有时我也能理解这样的观点。毕竟,严重的腐败、公共机构管理不力,这些都是事实。”

从文化角度来说——他从“杂志”里翻出一张照片向记者介绍——在曾经诞生西方文明的希腊,图片中已经有四千年历史的石头建筑因缺乏维护变得残破不堪,国家甚至没有钱去维护自己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另一张照片是在葡萄牙拍摄的,街区墙壁上涂着硕大的“圣欧罗巴的希望”字样,还有欧洲的旗帜和标志,“这都是当年日子过得富裕的时候留下的,而现在这些遗迹几乎都成了垃圾。这是现实情况恶化的绝佳比喻。”他说,“欧洲北部的国家,特别是德国,在经济上一直十分强势。他们坚持要求南欧国家进行经济改革,对我们政府的经济政策进行强硬影响,也让南欧居民产生了不少反感。要知道欧洲早年只分东欧和西欧,现在大家只说北欧和南欧了。这是个很有趣的点。”

“其实南欧国家有很多美好的地方,特别是自然和人文风光。可是在旅游攻略里,你能看到的100%全是正面的风光照,你永远不会看到我拍摄的这种照片。现在我展示的全部是尴尬、不堪的一面,人们读后反而会忍不住去寻找美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