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政坛争斗终于告一段落。8月31日,巴西联邦参议院投票表决,闹了大半年的弹劾总统案有了结果:迪尔玛·罗塞夫被罢免总统,副总统米歇尔·特梅尔接任,任期至2019年1月1日。
根据法律弹劾罢免一位总统,按理说应该是体现了民主和法制的精神。不过罗塞夫被罢免的案例,却没有那么简单。
迪尔玛·罗塞夫
为何被罢免
先说说罗塞夫总统被罢免的原因。
现在68岁的罗塞夫可不是等闲之辈。她的父亲是来自保加利亚的移民,曾是一名共产主义者。罗塞夫青年时期也是激进左派,六七十年代巴西处于军人独裁统治时期(巴西1889年就成立共和国,但1964年军人政变上台,独裁统治至1985年才结束),她曾经打过游击,被俘坐牢,遭受迫害,实乃一名巾帼豪杰。
巴西回归民主后,罗塞夫进入政坛,2000年之后渐渐崭露头角。2003年卢拉担任总统后,很是欣赏她,着意栽培,罗塞夫很快成为全国政治舞台上的明星。2011年卢拉卸任,罗塞夫竞选总统成功,成为恩师的接班人。
卢拉和罗塞夫都是劳工党人,是左派政治家。不过和南美一些激进左派相比,卢拉和罗塞夫都可以称得上温和理性。他们政策倾向于穷人,但不像激进左派那样狂热。罗塞夫虽然在年轻时激进过,但她在私有化、宗教、堕胎和同性恋婚姻等很多问题上,立场趋于保守。
得益于前几任政策和国际原油和原材料市场价格高企的红利,罗塞夫的第一任总统做得相当不错。延着卢拉的足迹,罗塞夫继续加强宏观调控、加大卫生、教育和基础设施建设,实行有利于穷人的税收政策(生活必需品免税)。在她和卢拉“左派治理”的十多年,巴西在发展经济、脱贫和加强平等方面成绩很好。2013年,罗塞夫的支持率一度达到79%。当然也有人说,卢拉前任卡多佐总统(社会民主党人,1998-2003在任)的政策为后面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然而,罗塞夫在2014年竞选连任成功后,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一是巴西经济发展势头逆转,陷入衰退;而国际市场原油价格和原材料价格、大豆价格都下跌,令巴西经济雪上加霜;第二,在这种情况下,巴西大的腐败案接连不断,而劳工党多名高层成员卷入,甚至前总统卢拉也因此接受了几次问询。
这两个因素交织在一起,对罗塞夫造成很大冲击。要知道,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腐败问题,不过在经济高速增长期,腐败问题也许被掩盖;一旦经济进入衰退,腐败问题就更外刺眼。虽然多次的调查和辩论显示,没有证据能证明罗塞夫本人卷入腐败。但是作为总统,她自然会成为政敌的目标。
这样,从2015年初开始,全国反对罗塞夫的游行示威此起彼伏,罗塞夫的民意支持率曾一度跌到10%以下。在这个时期,劳动党的执政盟友民主运动党开始有所动作,他们在议会开始酝酿弹劾罗塞夫,副总统(也是民主运动党主席)特梅尔则与罗塞夫划清界限,积极推动弹劾,以便取而代之,从“背后来了一刀”。
弹劾罗塞夫的理由是,罗塞夫政府在预算会计中存在违法现象,包括利用国有银行未经授权的贷款弥补预算差额。不过所有人都明白,这种“违反有关财政法律”的行为并非真正原因,真正原因在于他们就是要换掉罗塞夫。
这个目的最终达到了。
影响深远的争议
罗塞夫被罢免,但是争议却不会消失。这不是一般的争议,而是关乎到巴西的民主制度。
这个问题就是,什么情况下能弹劾总统。不错,罗塞夫并非巴西第一个被弹劾的总统,第一个是1992年被弹劾的科洛尔。科洛尔是巴西第一位通过直选当选的总统,不过后来人们发现他是个披着清廉外衣的大贪污者,而且证据确凿,所以被弹劾。
相比之下,罗塞夫及其支持者认为,对罗塞夫的弹劾理由是不成立的。所谓预算会计违法现象,前几任政府一直都存在,实际上几乎是“惯例”。而且经过长期的调查,所有人都同意,没有证据显示罗塞夫“有犯罪行为”。
那么,如果一个总统因为经济陷入困境,或者在任期内失去对议会的政治控制,对方就可以发起弹劾,把她(他)赶下台吗?
用罗塞夫支持者的话说,实际上鉴于罗塞夫和巴西面临的困境,巴西的民意是希望“重新来一次选举”,选民用选票来“换马”,但下一次选举还要到2018年,特梅尔等人已经等不及,故此找个借口来弹劾。所以,尽管联邦最高法院认为符合宪法,但这次弹劾还是被罗塞夫成为“国会政变”。
因此,是不是只要对总统不满,只要看到总统失去对经济和政治的控制,就可以不通过选举而通过弹劾来换总统,将是一个持续下去的争议。
不确定的未来
特梅尔如愿上台后,宣称自己可以重振巴西经济。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第一,与选举换届不一样,特梅尔这样上台,对民意的提升作用不会很大。不错,特梅尔会在经济发面采取相应措施,但在国际市场疲软的情况下,能有多大作为也很难说。
第二,特梅尔和他的政党民意支持也不是很高。尤其是那些参与弹劾罗塞夫的议员,其中不少人自己就卷入腐败案中,正在接受调查。巴西有民众因此还称弹劾“虚伪”。
第三,特梅尔上台后,可能会扭转巴西十多年的“左转”现象,会取消卢拉罗塞夫年代的一些针对穷人的优惠政策,这可能会激起贫困人口的不满,导致巴西社会分裂。
另外有一点,罗塞夫被罢免后,委内瑞拉、厄瓜多尔和玻利维亚三个左派当政的国家,立即召回驻巴西大使以示抗议。不过正如上文所言,巴西卢拉罗塞夫虽然也是左派,但很理性和温和,和这三国政府的风格其实有很大差别,尤其是委内瑞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