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习惯性用iPhone查看信息,发现一位做自噬研究的同仁从香港发来的邮件惊呼Ohsumi(大隅)得了诺奖! 我赶快查询证实了新闻,心里一阵兴奋。这一天总算来了!尽管猜测大隅良典先生迟早会得诺奖,并且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寄予希望但没有实现,今天诺奖终于给了大隅良典先生,虽有些突然,但更多的是激动!
就在十天前,大隅先生获得“Paul Janssen” 奖, 仪式在我工作的西奈山医学院附近的纽约医学科学院里举行。有幸目睹大隅先生获奖,并与大隅先生再次相见,分外高兴! 第二天,大隅先生应我邀请专程来到我在西奈山的实验室访问。参观期间大隅先生和我的学生和博士后们进行了座谈。这次和大隅先生有机会畅谈自噬科学、生活、家庭、纽约、东京、武汉、天南海北。更多的时间是听老先生讲故事,谈他的科研生涯起伏跌宕。
我和大隅良典先生的渊源要从洛克菲勒大学谈起。这个在纽约东河岸边的研究型大学是细胞学的圣殿。最早发现自噬的比利时科学家de Duve 就是在此地发现溶酶体而获得诺奖的。大隅先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来到纽约的洛克菲勒大学从事博士后工作,但他却从师于Edelman教授。Edelman教授是著名的免疫学家,也是诺奖得主。大隅先生在Edelman教授实验室的工作并不是很出色。他谈到这段经历时对我说,Edelman教授是一个性格强硬的人,没有给大隅的研究提供足够的自由度。遗憾的是大隅先生没有和de Duve教授有过交流。但是我猜测大隅先生应该从此对de Duve教授发现的自噬现象有了兴趣。大隅先生带着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在洛克菲勒大学度过了三年的早期科研生涯。大隅先生回到日本后,卧薪尝胆二十多年后,用酵母遗传开创了一个自噬分子细胞的全新世纪。
我是在大隅先生离开二十多年后来到来到洛克菲勒大学开始我的博士后学习。在Heintz教授实验室研究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机理时,发现了和自噬基因beclin1 的关联。比大隅先生幸运的,Heintz教授给我了充分的自由去探索自噬在哺乳动物里的功能。当时在阅读有限的自噬文献时,Ohsumi的名字反复出现。大隅先生早期在酵母自噬的大作深深地吸引了我:那些经典酵母的遗传筛选到的自噬基因和揭示它们之间关联的生化和细胞机制,在我当时看来展现一个全新的细胞学概念。意识到这将是一个研究人类疾病的敲门砖时,我决心沿着大隅先生研究的细胞学方向开展在哺乳动物的研究,并逐渐专注于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机理。可以说是在大隅先生细胞学基础上铺好的路上一路走来,顺利完成了博士后,在西奈山医学院拿到自己独立实验室,最终也成为终身教授。大隅先生为我和像我一样的许许多多的年轻的自噬“信徒”开启了一扇门,我们在这个全新的自噬研究领域探索,发现了一座座的“金矿”。
自噬是细胞的一种清理自身垃圾过程,同时也是细胞通过降解对自身代谢的重要平衡机制。自噬的研究对于衰老、癌症、神经退行性疾病、糖尿病、微生物感染疾病、免疫系统疾病研究都有着深远的影响,所以大隅先生开创的自噬领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科学家和更多的资助。在很多的自噬国际会议上,我几乎总是可以看见大隅先生。他对每一个讲座和墙板展示都是特别认真得倾听和观看。有一次我的博士后告诉我,大隅先生看了他的墙报后,问了很多问题并提出了非常好的建议。原来我实验室在哺乳动物方面的工作和大隅先生在酵母的结果相互映照,从而完全证实了一个特异自噬功能蛋白在进化上的保守性。我的博士后的墙报也获得最佳墙报奖。最终大隅实验室和我的实验室几乎同时发表了各自文章。
今年四月,大隅先生因为他在自噬研究的贡献获得了著名的“Wiley Prize”。 颁奖仪式在洛克菲勒大学校长的官邸里举行。我很荣幸受邀参加了大隅先生的仪式。阔别多年,大隅先生再次回到当年做博士后的洛克菲勒大学,非常感慨!是啊,从de Duve 教授到大隅先生,自噬跨越了半个多世纪,在洛克菲勒大学再见光芒!
大隅先生是一个非常安静、谦虚、和蔼的人。和他聊天你完全不用拘束,你也感觉不到你在和一个权威大科学家说话。可是当大隅先生拿起话筒唱起卡拉OK时,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有一年在日本大津市开完自噬国际会,大隅先生和会议组织者带领我们来到练歌厅。大隅先生几首歌唱得如痴如醉,激情四溢!我仿佛间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大隅先生:平时文儒,一旦来到自噬领域,便是一位豪情满满的汉子!正像他告诉我的学生和博士后,“做科研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功的,但是一定要知道享受这个过程!”
再次祝贺大隅先生! 也祝贺自噬界的科学家!研究告诉我们,自噬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它可是健康的朋友,也可是敌人。只有不懈的科学探索才能告诉个究竟。 Today is Autophagy day!(岳振宇系纽约西奈山医学院神经系终身教授和讲席教授,本文作于2016年10月3日晚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