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有人呼吁减持美元资产,说美国通过滥发货币在剪全球的羊毛,我们必须通过减持反抗美元霸权。呼吁买入石油天然气等。

基于此,我写一篇普及常识的文章,告诉大家,外汇储备是什么,为什么不能分给老百姓?应该如何投资,为什么除了美债,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外汇储备是什么?

外汇储备是一个国家持有并可以随时兑换外国货币的资产。狭义而言,外汇储备是一个国家经济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国用于平衡国际收支,稳定汇率,偿还对外债务的外汇积累。广义而言,外汇储备是指以外汇计价的资产,包括现钞、国外银行存款、国外有价证券等。

外汇储备是一个国家国力的重要体现,外汇储备可以用于平衡国际收支,稳定本国的币值。

当一国的国际收支出现逆差时,动用外汇储备可以促进国际收支的平衡;当国内宏观经济不平衡,出现总需求大于总供给时,可以动用外汇组织进口,从而调节总供给与总需求的关系,促进宏观经济的平衡。同时当汇率出现波动时,可以利用外汇储备干预汇率,使之趋于稳定。

1997年,中国只有外汇储备1000亿美金,但由于中国持续的经常项目顺差和资本项目顺差,外汇储备逐年飙升。2003年为7000亿美金,2005年底为10000亿美金,2007年为2万亿美金,2011年3月突破3万亿美金,最高曾经达到3.9万亿美元,然后下跌,一度跌破3万亿美元,现在维持在3.1万亿美元左右。

大量的外汇储备虽然确保了中国国际收支的平衡和人民币汇率的稳定,确保在金融危机的情况下中国宏观经济的稳定,但由于中国持有的外汇储备70%以上是美元资产,在投资渠道狭窄和美元贬值的情况下,存在着极大的投资收益亏损和本金贬值的压力。

中国的外汇储备都买了什么

由于中国外管局并没有披露中国外汇储备的资产结构,作为中国外汇储备最重要的投资国,根据美国财政部披露的数字,在中国的外汇储备中,最重要的是长期国债(占50%以上)和长期机构债。股权、企业债和短期债券占的比重不高。

中国外汇资产之所以以购买国债特别是美国国债为主,和外汇储备投资所要求的安全性和流动性有很大的关系。由于美国的国际储备地位,以及美国作为中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关系的原因,中国外汇储备主要以美元资产为主。但是,在全球过去10年大放水的情况下,特别是2020年疫情之下,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膨胀,美元弱势,美元的确有贬值的风险。

中国持有美国国债的风险起码有两个:

一个是投资收益的风险。从理论上而言,美国的中长期国债是保证投资者的本金和利息的,但必须是持有期限届满之后。在此期间,如果美国国债价格波动,投资者就会遭受巨大的资本利得损失。

二是贬值风险。尽管从美国的根本利益出发,美国出现技术违约的可能性不大。但通过美元贬值,减轻美国的债务风险却是美国一直在做的事实。

中国配备的黄金储备为什么这么少?

在中国外汇储备的资产中,此前并没有及时增持黄金,增加黄金储备的数量。相对于美元资产,黄金一方面不直接产生收益,另一方面价格波动很大,这是中国长期以来不重视黄金储备的主要原因。

不过过去10年,中国的黄金储备大幅度的增加,目前是1900多吨,位居美国、德国、意大利、法国、俄罗斯之后,和美国8000多吨有很大的差距。

欧美拥有如此高比例的黄金储备,其思路绝非由投资出发,更不是要保值,而是基于金融外交和本国货币安全的需要。如果没有足够的黄金储备,根本无力对美国肆无忌惮的弱势美元形成制约。

纵观国际货币史,拥有足够数量的黄金储备是一个国家的货币能成为国际硬通货的基本要件之一,美元如是,之前的英镑亦如是。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长,人民币国际化已经成为一个必然的趋势,中国应该有信心通过人民币的国际化享受“铸币税”的好处。

而目前的黄金储备,显然不足以支撑中国金融大战略的需要。一味追求外汇储备的收益,忽视黄金储备的行为,给中国国力造成的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就中国未来经济地位的提升而言,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因此,对于央行而言,切不可以投资者的心态来看待黄金储备,而应基于国家的金融战略。足够的黄金做支撑也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支撑。

外汇储备能直接分给老百姓吗?

从产权关系而言,外汇储备并非单纯字面意义上的“是老百姓的钱”。外汇储备不同于财政盈余资金,是中央银行在外汇市场购汇形成,购汇所使用的本币资金直接来源于中央银行的负债,反映为中央银行负债的增加,因此外汇储备直接体现在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的资产方,与相应的央行负债对应。

在中央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对应着本币负债。免费使用外汇储备,性质上相当于中央银行随意印钞票,无节制地扩大货币发行,会造成通货膨胀等严重后果。

同时,外汇储备是由人民银行通过投放基础货币在外汇市场购汇形成的。在人民银行买入外汇的时候,已经向原外汇持有人支付了相应的人民币。换句话说,外汇储备形成过程中,企业和个人不是把外汇无偿交给国家,而是卖给了国家,并获得了等值人民币。这些交易都是出于等价和自愿的原则,企业和个人的经济利益在外汇和人民币兑换时已经实现。

因此,要把外汇储备直接分给民众其实很难操作。可以考虑的方式有两种:

一是货币当局把外汇分给民众后,民众把外汇变成了外汇存款放在银行里。

另一种是货币当局把得到的外汇换成本币,这势必增加人民币的发行,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

美国不还钱,中国怎么办?

理论上而言,美国不会选择违约。因为美国是美元霸权和全球廉价资金的最大受益者。考虑到美国负债运营的模式,一旦美国违约,美国的信用评级下降,美国通过廉价的手段利用全球资金的便利就会不复存在,这并不符合美国的根本利益。

因此,尽管美国两党在债务上限问题上每次都发生激烈的争吵,但最终肯定会达成妥协,这是美国国家利益使然。如果美国真的技术违约,美国的信用评级将会降为投机级,美国国债的收益率将飙升,美国的融资成本会比现在高几十倍,以美元为轴心的国际货币体系也将彻底崩溃,这无疑于一场可以毁灭全球经济的金融核爆炸。对于这一点,美国是非常清楚的,所以,选择技术违约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然而,就美国本身的公共债务来看,美国未来发生实质违约的可能性相当大。新冠疫情之后,美国的债务飙升,美国政府的债务总额已经超过了30万亿美元。

有专家预计,如果考虑到美国未来社保、医保等的缺口,美国的总债务,即显性债务和隐形债务未来可能会高达60万亿美金,相当于美国每个全职工人的债务负担达到18万美金,而美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不过3万多美金。

这意味着,美国未来出现实质违约的可能几乎是100%,在美元仍然是国际储备的情况下,美国可以通过美元贬值、通货膨胀等手段,降低美国的债务负担。

但是,尴尬的是,尽管美国国债具有这样巨大的风险,相对于其他国家的资产,你发现,美债仍然不是最差的。欧债?日债?新兴市场债?相比之下,美债起码还有点底线,这是为什么我们无法抛弃美债而购买其他国家资产的主要原因。

其实,中美之间已经形成了金融的“恐怖均衡”,美国无法大量抛售美债,美国为了维持储币地位不会选择违约,否则就是全球的灾难,当然也是美国的灾难。但选择其他国家的资产,就未必不会不违约了。

外汇储备如何还富于民?

最简单的做法之一,是在现行体制下将一部分外汇储备资产剥离出来,成立主权养老基金。这个基金的收益用于发放老年人的养老金。表面上看,不管发养老金还是发人民币,都绕不过去以外币形式的外汇储备投资收益兑换成本币的问题。与一次性把部分外汇储备分给民众的主要区分是,发养老金是涓涓细流,并不必然造成货币当局二次结汇的问题。配合汇率体制和资本项目管理改革,这就更不是个问题了。

(作者现任民建中央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