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关键期,深化金融市场体系建设是跨越关键期的重要方式之一。期货市场是市场经济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力发展期货市场是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必然要求,是贯彻执行“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重要手段。

从宏观角度来看,期货市场有助于稳定经济,有助于金融市场的建立健全。从微观角度来看,期货市场的价格发现与套期保值功能可以帮助实体企业合理安排生产经营,规避价格风险,促进我国实体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2014年5月国务院发布的《关于进一步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强调推进期货市场建设,发展商品期货市场同时建设金融期货市场,这一表述表明了国家对期货市场建设的高度重视,阐释了期货市场建设对于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的必要性。

因此,有必要总结国内期货市场的发展历程,吸取多年的期货市场建设经验,为期货市场的进一步发展指明方向。

01萌芽阶段(1891年-1952年)

近代中国,经过数次与列强的战争和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晚清政府逐渐承认和接受落后于世界的事实,并意欲通过“洋务运动”和体制改革实现国家的现代化转型。转型是通过引进和学习资本主义国家一系列制度的方式进行的,中国的期货市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萌芽的。

西方列强通过侵略、渗透等方式操纵上海金融市场,陆续开办了数家证券交易所。在光绪十七年(1891),西商成立的上海股份公所已经具备交易所雏形。至1905年,依据香港政府股份有限公司条例登记的上海众业会所已是正式的证券交易所。至1929年,两者合并,之后采用上海众业公所的名称。交易品种主要是洋商的股票,交易方式有现货和期货两种形式。其中,现货每逢星期一交割,期货交割则以当月为限;实际交易中,现货交易居于大多数。可以看出,虽然交易品种不是实物商品,但是交易方式已具备期货交易的雏形。

就在中国的期货市场刚刚企稳之际,抗日战争爆发了,旧中国期货市场几乎夭折。1945年,抗日战争结束后,中国的交易所曾在上海一度恢复。但是,由于实体经济受到极大破坏,以及“实物经济的政策倾斜”,虽然存在零散的证券类的递延交割业务,但是无法被认定为典型意义上的期货交易。因此,可以说,抗战结束后,中国的期货市场仅存在类期货交易的内容,几乎重返萌芽状态。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实行的是计划经济,不需要期货市场。期货市场的投机性在缺乏稳定市场基础的条件下,容易造成市场的不稳定,这与新中国稳定物价和经济的目标相左,因此,我国期货业发展脉络暂时中断。

回顾这一段历史,可以说中国的期货交易肇始于股票证券市场,民国时期的公债期货和标金期货是世界上最早的金融期货,我国金融期货的出现比美国至少提前了50年。但是,受限当时商品经济不发达,自然经济占据领导地位,期货的套期保值和价格发现等功能未能完全体现,相反却导致以投机倒把为特征的短期投机行为大行其道盛行,因此总体上是不成功的。

02重新起步探索阶段(1988年-1993年)

早在1973年,陈云同志就亲自指挥部署过我国参与境外期货交易。当时,我国需从境外购入大量白糖,为了防范白糖涨价,香港华润公司在陈云同志的指挥下,通过美国、英国和巴西的期货交易所进行原糖期货交易,即在购买现货之前,分散在三个期货市场逐步建仓,管理价格波动风险,这次期货交易不仅抵消了境外糖价上涨的成本,还赚了240万英镑。此后,我国进口的一些大宗商品在境外期货交易所开始了套期保值交易。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新的经济体制要求国家更多地依靠市场这只“无形的手”来调节经济。1988年3月七届人大第一次会议上的《政府工作报告》指出:“加快商业体制改革,积极发展各类批发市场贸易,探索期货交易。”从而确定了在中国开展期货市场研究的目标。1988年初,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家体改委、商业部等部门根据中央领导的指示,组织力量开始进行期货市场研究,并成立了期货市场研究小组,系统地研究国外期货市场的现状与历史,组织人员对国外期货市场进行考察,开始有关期货市场的设计研究工作。

1990年10月12日,经国务院批准,郑州粮食批发市场以现货交易为基础,引人期货交易机制,作为中国第一个商品期货市场起步。1991年6月10日,深圳有色金属交易所宣布成立,并于1992年1月18日正式开业。同年5月28日,上海金属交易所开业。1992年9月,中国第一家期货经纪公司——广东万通期货经纪公司成立,随后,中国国际期货公司成立。

期货试点开始后,农产品期货市场﹑金属期货市场﹑金融期货市场先后发展起来,粮食﹑金属、能源等商品期货品种不断推出,金融期货也开始上市。在试办期间,各交易所基本上采用了国际通行的运作机制和管理模式,建立起一系列较为规范的交易规则和交割制度。然而,由于缺乏集中统一的监管,各主管部门各行其是,市场很不规范,存在诸多问题。

到1993年,由于人们在认识上存在偏差,尤其是受部门和地方利益驱,在缺乏统一管理的情况下,各地各部门纷纷创办各种各样的期货交易所。到1993年下半年,全国各类期货交易所达50多家,期货经纪机构数百家。由于对期货市场的功能、风险认识不足,法规监管严重滞后,期货市场一度陷人一种无序状态,造成了多次期货市场风险事件,直接影响到期货市场的功能发挥。

03治理整顿阶段(1993年-2000年)

针对国内期货市场一哄而起、盲目发展、运行不良﹑事故频发的状况,1993年11月4日,国务院发布《关于坚决制止期货市场盲目发展的通知》,明确了“规范起步,加强立法,一切经过试验和严格控制”的原则,标志着期货市场第一轮清理整顿的开始。1993年底国务院授权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对期货市场进行大规模清理整顿。然而由于试点时期存留问题过多,清理整顿前后历经两次,历时七年。整顿时间之长﹑幅度之大不同寻常,对中国期货市场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第一次清理整顿工作起始于1993年11月,主要是围绕建设期货市场的监管架构以及清理整顿期货市场这两方面而展开。经过首次整顿期货市场无序发展的状况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然而一些存在的问题并未得到根治:交易所、交易品种和期货公司仍然过多;期货立法没有跟上;期货市场监管体制没有理顺。而且,首轮清理整顿之后市场交易量逐年萎缩,部分期货交易所和期货公司面临难以为继的生存压力。为争夺客户资源各期货公司之间打起了手续费之战,一些兼营机构则违规操作,有些交易所甚至有意重复开设品种。鉴于此情,监管层决心再次整顿。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进一步凸显了我国规范期货市场的迫切性。1997年1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金融改革,整顿金融秩序,防范金融风险的通知》中明确指出,继续整顿、撤并现有期货交易所和期货经纪机构。

1998年8月1日国务院下发了《关于进一步整顿和规范期货市场的通知》,明确了期货市场“继续试点,加强监管,依法规范,防范风险”的十六字原则,要求中国证监会对期货市场实施第二次治理整顿。为此,管理层对期货交易所﹑期货经纪公司、交易品种等进行了再次调整:通过撤销及合并,将交易所精简为3家;继续压缩交易品种;对期货公司进行清理整顿;加强了立法工作;理顺了监管体制。

在此阶段,政府还出台规定禁止国内机构和个人进行境外期货和衍生品交易;严禁金融机构参与期货交易、严禁国有企业违规从事期货交易,严禁信贷资金、财政资金以任何形式流入期货市场,金融机构不得为期货交易提供融资或担保;合并和取缔了大量的中介机构,期货经纪公司从300多家降到200家左右,取消了2000多家期货兼营机构。

2000年12月,中期协会正式成立,标志着中国期货行业自律组织的诞生,将新的自律机制引入了中国期货行业的监管体系。至此,规范发展成为中国期货市场的主题。

04规范发展阶段(2000年-2012年)

进入21世纪以后,“稳步发展”成为中国期货市场的主题。在这一阶段,中国期货市场走向法制化和规范化,监管体制和法规体系不断完善,新的期货品种不断推出,期货交易量实现恢复性增长后连创新高,积累了服务产业及国民经济发展的初步经验,具备了在更高层次服务国民经济发展的能力。

2003年10月,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明确提出,要稳步发展期货市场。在这一阶段,从2004年开始,几乎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提到要发展期货市场。

中国期货保证金监控中心于2006年5月成立,作为期货保证金安全存管机构,监控中心在有效降低保证金被挪用风险、保证期货交易资金安全以及维护投资者利益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于2006年9月在上海挂牌成立,并于2010年4月推出了沪深300股票指数期货,对丰富金融产品、为投资者开辟更多投资渠道、完善资本市场体系、发挥资本市场功能以及深化金融体制改革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标志着中国期货市场进入了商品期货与金融期货共同发展的新阶段。

在1999年《期货暂行条例》的基础上,国家分别于2007年、2012年两次对该条例进行了修改,对期货市场的改革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在2007年的修改中,“暂行”两字被拿掉,《期货交易管理条例》(简称《期货条例》)正式颁布,金融期货、场内期权被正式写入,为期货市场的发展打开了空间,为金融期货、期权在期货交易所上市交易提供了法律依据。2010年,沪深300股指期货成为我国期货市场上第一个金融期货品种。

2012年,第四次全国金融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要稳妥推出原油等大宗商品期货品种。为境外投资者参与中国期货市场创造条件,同年国务院法制办会同证监会修改《期货条例》,删除了限制外国人参与境内期货交易的规定,允许外国人参与境内特定期货品种交易。这就为国际化的原油期货上市,也为铁矿石等大宗商品期货的国际化打开了大门。这次修改主要考虑到,原油期货设计中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国内原油现货市场高度集中,“三桶油”占据着主导地位。而在高度集中的现货市场上是无法开展期货交易的。因此,上海原油期货市场建设从一开始,就将其定位为国际化市场,并用人民币计价交易结算,向全球投资者开放,让全球众多的原油生产商、贸易商、金融机构进来参与交易,这样市场参与者之间才能形成一种平衡,市场才不易被操纵,运行才能健康稳定。2018年3月26日,原油期货上市交易,其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可谓是改革开放的又一个里程碑。

05创新发展阶段(2013年至今)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期货市场进入创新发展新阶段。2013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大商所,寄语大商所“要脚踏实地,大胆探索,努力走出一条成功之路”。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讲话,对期货市场的建设者、参与者和监管者都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和鞭策,期货市场改革开放迈开了大步。

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坚强领导下,期货市场创新加快。铁矿石期货、原油期货相继上市并允许国际投资者参与交易,实现了境外投资者直接参与境内期货市场的重大突破,我国期货市场正式走向国际。金融期货发展步伐加快,股指期货品种体系进一步完善,增加了上证50、中证500股指期货两个品种;国债期货市场起步,推出了5年期、10年期国债期货两个品种。场内期权也取得可喜进步,2015年,上市了首个金融期权——上证50ETF(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期权;2017年,商品期权——豆粕、白糖期货期权先后上市。

2020年,我国期货市场累计成交量达61.53亿手(单边),成交额为437.53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55.29%和50.56%,均创出历史新高。国内期货市场成交量占全球期货市场总成交量的13.2%。

图1:2001-2020年中国期货市场成交量和成交额

而据中国期货业协会6月2日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4月末,我国期货市场的资金总量已经突破万亿元。今年前4个月,市场保证金规模就增加了近2000亿元。另据中期协日前数据显示,今年前5个月,我国期货市场累计成交量约31.25亿手,累计成交额约239.34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51.49%和77.8%,大幅超出去年同期水平。

品种方面,目前我国共上市期货、期权品种92个,基本覆盖了农产品、金属、能源化工、金融等国民经济主要领域。商品期货交易量连续多年位居世界第一。棕榈油期权和原油期权即将推出,氧化铝、钨、镁、铝合金、稀土、咖啡、马铃薯、废钢、鸡肉、木材等品种的研发上市工作也在有序推进中。

经过30多年的探索与发展,中国期货市场已经从无序走向成熟,市场交易量迅速增长,市场规模日益扩大。期货市场监管体系不断夯实,市场开放与创新步伐不断加速,市场参与者结构不断优化,期货服务实体企业的效果不断提高。中国期货市场,将在中国经济结构转型过程中,取得更多的创新成果和更大的发展。

(本文作者为任宝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