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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海古卷与两千年前的末日之战,历史的循环从未改变

来源:互联网

相信很多人都听过“死海古卷”(The Dead Sea Scrolls)这个名字,如果痴迷于丹•布朗,或许还会去搜集一些相关的历史背景,不过真正见过古卷样子的,怕是很少。尽管以色列早就在耶路撒冷建造了很漂亮的“死海古卷馆”,但是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去过的国人本就不多,去了还专程跑进博物馆看那些写满完全看不懂的文字的羊皮纸卷的,就更少了。

我曾在亚洲协会香港中心看过一个“圣殿、经卷与使者:罗马时代以色列地区之考古发现”展,多少得以一睹死海古卷的真容,以及与之相关的包括当时犹太人生活用品在内的各种考古发掘成果。回来想要找关于死海古卷的书进一步加深了解,却发现相关的中文书籍很少。

最早涉及死海古卷的,是30年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圣经文学十二讲:圣经、次经、伪经、死海古卷》,不过朱维之先生这部国内基督教文学研究的开山之作,因体例关系,死海古卷所占的比重很小。此后,以差不多每十年出一本的“龟速”,缓慢增加着相关译著:1995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死海古卷》,是由美国著名古代近东文化专家西奥多•H.加斯特,从浩如烟海的羊皮纸手稿(光目录就达200页)中编选和英译的一部精华本;2007年,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出版了爱丁堡大学死海古卷权威研究专家提摩太•H.林(Timothy H. Lim)的《死海古卷概说》(同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北京大陆桥文化传媒编译的《死海古卷》,只是一本剪刀糨糊读物,忽略不计);2017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又出版了美国早期犹太教和希伯来圣经研究专家詹姆斯•范德凯(James C. VanderKam)的《今日死海古卷》。再加上我在展览现场买的一本薄薄的图册——由香港真理书房出版、死海古卷主管人阿道夫•罗伊特曼编写的《死海古卷馆中的圣经:从死海古卷到阿勒颇抄本》,相关的中文书籍大概一共就这四五本。

大多数学者认为,抄写死海古卷的,是犹太教苦修社团“艾赛尼派”,其起源可追溯到公元前2世纪下半叶或公元前1世纪初期。这个团体的形成,显然是因为在当时的耶路撒冷,爆发了一场关于圣殿的各种问题的大争论,主题包括历法、仪式上关于洁净与不洁净的律法、什一税、婚姻法等。最后有一位“公义之子”率领其追随者放弃他们认为已经“被亵渎”的圣殿,从整个犹太社会中退出,而在死海西北部建立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定居点。据死海古卷里的《社群守则》记载:“他们应当从不义之人的居住地分别出来,到旷野去预备祂(按:指神)的道路,因为经上记着:‘要在旷野为****(按:指耶和华,死海古卷一般不写出神的名字,而以4个点或古希伯来字母代替)预备道路,在沙漠为我们的神修直大道’。”

“艾赛尼派”成员都极其虔诚,深居简出,静候弥赛亚的降临。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回到耶路撒冷,在将来完全纯洁的圣殿里恢复对神的敬拜。他们相信当救赎来临时,神会亲自为他们建造这样一座全新的圣殿。我在香港的展览上见过《以赛亚书卷》的高精度复制品(原件早已不再展出,即便去到耶路撒冷你也看不到)。该卷长7.34米,专家估计抄写于公元前125年前后,是死海古卷中最古老的一份手抄经卷。从库姆兰遗址(Khirbet Qumran)的诸多洞窟里发掘出来的死海古卷,包含了除《尼希米记》和《以斯帖记》之外所有的希伯来圣经,但在220卷圣经经卷中,《以赛亚书卷》是唯一完整留存的,包含了全部66章文字,与现行《旧约》中的《以赛亚书》一一比对,相同率高达85%。《以赛亚书》是“大先知书”中最重要的一卷,据传是由神默示、由先知以赛亚执笔写成,主要内容涉及当时犹大国的人民所犯下的种种罪孽,并透露耶和华将要采取审判与拯救的行动,预言了弥赛亚的降临——这一点被后来的《新约》反复引用,作为耶稣即弥赛亚的证明。除了这份完整经卷,死海古卷中还有20多份《以赛亚书》手抄卷残片,并且是其他6部注释书的主题,可见它在库姆兰受到独一无二的重视,而这显然与“艾赛尼派”对末日审判与弥赛亚降临的热切向往是一致的。

与死海古卷相关的一件重要出土文物——或许比《以赛亚书卷》更重要——是“加百列启示石碑”。它不是出土于库姆兰,而是刚刚进入21世纪那年在死海东岸发现的。这座3英尺高的石碑又被称为“死海石卷”,上面写有87行模糊的希伯来语碑文,左边44行,右边43行,内容是预言一场将在耶路撒冷发生的战争,由上帝率领乘着战车的天使拯救这座已然堕落的圣城。碑文的主角加百列,是希伯来圣经中第一个有名字的天使,他以希伯来文第一人称,在碑文中三次称“我乃加百列”。“艾赛尼派”将人分为良善蒙福的“光明之子”(他们自己)与邪恶受诅咒的“黑暗之子”(其他所有人,包括犹太人和非犹太人)。他们相信这两个阵营在末日必有一战,死海古卷中专门有8卷《光明之子与黑暗之子的战争》(又称《战争守则》)详细描绘了这场战争,并从战士的动员、军队的划分、需要的军队规模与武器等各个方面规定了要为它做怎样的具体准备。据说要经过七轮艰苦的决战,“公义之子”才能在神的护助下战胜“彼列(按:犹太教地狱之王)的军队”,荣归耶路撒冷。

有意思的是,面对这些2000年前的古老文字与文物,让我感慨最深的东西,却极其现实——历史的循环2000年来上演了无数次,但剧本几乎不变;无非是一种信仰诞生,征服了大多数人的心灵,而后逐渐体制化,体制中的既得利益阶层越来越奢靡、腐败、贪婪、堕落,此时必有人擎起“原教旨”的大旗,试图恢复与“神”或导师、先知所授予的原初“真理”的联系,并将掌权的教士阶层视为最凶恶的敌人;因此真正最残酷的“圣战”从来不是针对异教徒的,而必然回向自身内部,就如同我们不久前刚刚看到的,ISIS对控制区内的基督徒相对温和,却对其他教派的伊斯兰教徒大开杀戒。2000多年了,人性可曾真的有过“进步”?

“艾赛尼派”预言并期待很快来临的“末日之战”并未成真,他们等来的不是神率领的天使战车,而是罗马军团的铁蹄。公元66年犹太人爆发大起义,公元68年夏天,罗马军团在前往耶路撒冷镇压起义途中,兵锋所向摧毁了库姆兰。好在,就在这真正的“末日”来临前夕,教徒们将200余年中抄写的大批经卷藏进周围的10个山洞,这段跌宕起伏的“心灵史”,才得以在今天再次与我们对话。

死海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