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批上市的科创板企业中,中微半导体设备(上海)股份有限公司以170倍的市盈率摘下首批科创板企业的“贵”冠,创出科创板新股发行估值纪录。此外,中微公司还是国家集成电路产业基金成立后投资的第一家公司,也是美国《确保美国在半导体产业的长期领导地位》国情咨文中唯一提及的中国公司。

近日,我们第一时间走访了该公司,并与公司董事长尹志尧进行了深度访谈,由此,近距离观察这家备受资本爱戴的高端半导体设备公司。

中微半导体总部位于上海浦东金桥经济开发区(南区),内饰装修朴素大方,干净整洁。此外,即便是办公区域,防尘要求也极为严苛,记者必须穿着防尘鞋套或专用防尘鞋才能入内。公司内部墙壁中随处可见半导体产业蓬勃发展的标语,一些墙面挂满了其引以为傲的上千个专利证书的一部分,一些墙面则特殊表彰着公司的先进技术人才。这个市值150多亿的公司甚至没有自己专门的产品展示厅,实际上这也符合尹志尧的定位:形式不重要,高端人才和创新的技术才是公司的核心竞争力。

招股书显示,过去三年,中微公司的收入以年均复合64%的高速增长,但即便如此,直到2017年,成立13年后中微半导体才开始盈利。这背后正是中微每年要拿出超过30%的收入投入研发的代价。尹志尧坦言,发展是硬道理,要高速发展,最重要的就是花工本,招募国内外一流的人才,以大量资金投入研发,建立有效的产品开发项目管理机制,才能实现公司的高速发展。

就目前来看,中微的策略奏效了。如今,中微公司开发的等离子刻蚀机已被国内外近30家先进的芯片生产公司验证合格并实现量产,并在全球最前沿的5纳米逻辑器件试生产线核准。

在中微主打的刻蚀机领域,数据显示,从2012年至2017年,美国的泛林半导体、日本的东京电子、美国的应用材料,这三家公司市场集中度不断提升,到2017年,这三家公司市场占有率已经高达94%,在这个寡头高度垄断的产业,要生存和发展,实属不易。

对此,尹志尧告诉记者,半导体高端设备领域是一个进入壁垒很高的产业,最难的就是一开始让客户接受你的设备,让你的设备在客户的芯片生产线上使用。因为客户要冒很大的风险,投入很大的人力和物力,经历两三年的考验期以后,才可以核准进入大生产。由此,产品就会有望得到市场认可,大规模投入使用就会成为可能。

中微开发的制造氮化镓基LED发光二极管的化学薄膜MOCVD设备,也花了五年的时间进入市场,又经过两年的客户生产线试运,才开始被大量采购。由于中微公司开发的MOCVD设备有相当好的性价比,一旦被核准,就迅速的打开了市场,已成为蓝光LED制造的首选设备。

招股说明书显示,截至2017年底,已有1100多个中微公司的等离子体刻蚀和MOCVD的反应台在40多条芯片生产线上实现大批量生产。

尹志尧称,对于中微半导体来说,上市后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从一个中等规模公司变成一家大公司。他说,上市以后并不代表着成功,前面的路更难走,挑战也更大。下一步,公司会通过自身的有机成长和并购或协同发展来扩展设备业务,从刻蚀机发展到薄膜和其他相关的设备领域,并在泛半导体设备领域中寻找新的机会。公司还会开发新的核心技术,寻找高科技在国民经济和生活领域的新的应用。

有研究显示,2015年至2020年五年间,中国半导体芯片产业的投资将高达650亿美元,这其中,设备的投入高达500亿美元,也就是说,在芯片生产线的建设中,中微所处的高端设备领域就要花掉总投资额七成以上。长久以来,中国芯片制造设备95%以上都依赖进口,核心设备技术都被国外公司垄断,芯片产业中大部分的钱都被外国公司赚走了。

由此看来,中微半导体所处的市场空间的确巨大,只是如何紧跟技术前沿、如何在巨头夹缝中求一席之地、如何平衡高研发投入和公司收益,仍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挑战。

此外,相比过去新股不超过23倍的发行市盈率,中微公司却达到170倍的市盈率,创出科创板新股发行估值纪录,这一点也引发热议。尹志尧表示,一个科创企业主要处在发展期,不能过分强调它的盈利能力,如果过多强调盈利,公司就不敢将大量资金投入研发,就很难高速发展。他认为,目前,中国很多科创企业都处在一个不对称竞争的国际环境里,国外同类公司平均要大二三十倍的,而且已经占据了市场的垄断地位。国内新生公司虽然战斗力很强,但是规模还很小,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就是发展速度。如果你的发展速度慢,你可以在很低的水平,活得很好,也不去投很多研发也可以生存,也可以盈利,但是永远赶不上去。

尹志尧认为,科创企业的估值不应该仅看一个公司的盈利能力,而更要看重其核心竞争力和发展速度。他提出市销率或市盈率都是一种静态参数,并不能体现一个科创企业的发展潜力,速度和动量。很明显,两个市销率和市盈率几乎相同的公司,但一个处于上升期,以高速增长;另一个处于衰落期,正在下降,显然两个公司的市值不应该是一样的。对投资者来说,是否应该投资和预计投资的回报,主要不是看公司的历史和现状,主要是看以后若干年的增量。

尹志尧提出,要综合考量(1)该公司所在的产业的战略重要性,不可或缺性和成长潜力(2)公司在这一产业国内外的地位和竞争优势,(3)公司研发投入占营收比例,(4)公司前三年销售实际增长速度,(5)订货同比增长等五个因素。尹志尧认为,高速发展的科创企业的估值应以市销率为主,用上述的几个因素对市销率进行修正。如果一定要用市盈率来估值,为避免误导公司以减少研发投入,而求提高市盈率,最好的办法是将研发费用挂起来,不记入成本。用这样算出的营运利润,按20到30的倍数,推算出公司的市值。但就是这样,市盈率和公司市值仍然是一个静态的数值,还需经过上述的校正因子的修正,才能真正体现公司的市值和投资回报可能性。

虽然长期来看,市场空间巨大、技术实力雄厚、战略定位稀缺等能让中微在半导体高端设备领域占据一席之地,然而短期来看,技术的高投入是否能带来高产出、寡头高度垄断的市场是否能夺得一片广阔的天空,以及较高的估值仍是摆在投资者面前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