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7月1日黎明时分,基辛格博士和同僚坐进美国战术空军司令部那架引擎太旧、又拥挤不堪的飞机时,他们相信,即将开始“一生中最重要不过的一次旅行”。此前,白宫新闻秘书公布的一份简讯显示,他被尼克松总统派去南越执行一项调查。基辛格在重重掩护之下从巴基斯坦飞往北京,这次秘密访华开启了中美建交的序幕,改变当今世界政治格局。

这是当代美国著名外交家、1973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亨利·基辛格《白宫岁月:基辛格回忆录》中的一幕。 这本书记录了20世纪60、70年代基辛格担任国家安全顾问和国务卿期间亲历的中美建交等重大国际事件。8月,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全新中译本。

9月17日,在思南文学之家举行的读书会上,复旦大学政治学系教授任军锋介绍,这部写于1979年的回忆录至今对中国读者仍有重大阅读价值。不仅仅因为基辛格是和中国相关重大事件的直接决策者、参与者、谋划者,而且他对这些事件有系统反思,关于国际秩序理论、国际关系的思想,以及他的实践,对当代中国仍有重要借鉴意义。

基辛格在回忆录中详尽描绘了与毛泽东、周恩来等政治家的交往经历

去中国像回“童年”

93岁的基辛格是二十世纪后半期世界政治舞台的重要人物,一生80多次访华,被认为是中美外交的“活化石”。基辛格著述甚丰,四卷本《白宫岁月:基辛格回忆录》是其回忆录的第一部,曾获1990年美国国家图书奖,分量堪比1953年诺贝尔文学奖作品、英国前首相丘吉尔撰写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

在这部回忆录中,基因格讲述了尼克松第一任总统期间美国的外交政策。基辛格1968年被任命为国家安全顾问,至越战谈判结束,他参与了一系列重要历史事件,例如赴巴黎与北越进行秘密谈判、1970年约旦危机爆发、1971年印度-巴基斯坦战争打响、通过秘密渠道与苏联领导人进行面对面谈判、秘密访华及次年尼克松的首次中国之行、1972年在莫斯科与北京召开了历史性的首脑会谈等。

任军锋介绍,基辛格的回忆录中,最重要的两大部分是关于越南战争的论述,以及详细记录的中美建交始末。谈越战时,基辛格讲述了美国怎样从越战泥潭“体面脱身”,当时美国是内有抗议,外有北约政治上、军事上的压力;军事上既拖谈判,又不断往南进行攻势。1973年1月,基辛格在巴黎完成了结束越南战争的谈判,并藉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尽管这个奖项也让他在美国国内一度备受争议。

不过,基辛格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事件还是全程亲历的中美破冰。在《白宫岁月》中,他将那次北京之行比喻为回归童年的穿越之旅:“一个成年人很难有机会回到童年时的那种情景,那时时间仿佛是静止不动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那么神秘,新奇;每一件经历都很奇特,因而感到津津有味。后来长大了一些,对周围的事物熟悉起来了,也就感到平淡无奇了。再往后,对周围世界更加习以为常了,时间就过得特别快;生活像万花筒一样,各种经历交织在一起,似乎没有多大差别。只有某种真正异乎寻常的事情,既新奇又动人,既不平常又具有压倒一切的力量——只有在那时候,人们才回到童年时那种天真烂漫的情景,好像每一天都在经历一场宝贵的冒险,使人的生命富有意义。当我们的飞机飞过喜马拉雅山的时候,我的心情正是如此。”

尼克松访华。中美破冰是基辛格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事件

并不教条的毛和周

回忆录中,基辛格还极为细致地描绘了众多世界领导人的形象和个性,除了尼克松,还有安瓦尔·萨达特、戈尔达·梅厄、胡赛因、勃列日涅夫、毛泽东与周恩来、戴高乐等等,留下了分量相当、极其坦率的个人评论,时而微妙,时而坦率到近乎无情。

任军锋说,基辛格在讲到中国时是动感情的,特别是回忆和周恩来、毛泽东这一代中国领导人接触的时候。他写毛泽东的居所,并无特别之处,书房不大,三面墙书架上杂乱堆放了许多书稿。房间一角摆有一张简易木床。那次见面,毛泽东和他聊的是哲学。“这位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领导者却愿意被视作哲学家。”

基辛格也是周恩来的崇拜者。他将周恩来视为他见过世界上两三个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周恩来去世的消息传出后,他在回忆录中写到,“我很悲痛,仿佛世界将不会那么富有生气。与他谈判是我政治生涯中最得意的事情,因为我能与一位伟人一起努力,在顷刻之间就跨越了意识形态的种种障碍,虽然从无情的历史角度衡量,这只是短暂的片刻。”

“在和中美建交过程当中对他个人的触动很大,棋逢对手,可以找到真正的可以谈得来的。譬如他讲到,美国国务院的人经常局限于中美建交中国会咬住台湾问题不放,台湾援助团肯定受影响。但发现毛、周谈到问题时认为,世界格局比较重要,台湾问题就是一个小问题。”任军锋说。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系教授邱立波也提醒,传统观点认为毛、周是非常教条的领导人,但在基辛格眼里,他们完全不是美国主流舆论、媒体和国务院官僚所认为的形象。”作为中国人,我们对开国者这一代人认识不是很充分,有很多偏差,基辛格给我们提了一个视角。”

“基辛格回忆录”三部曲的另外两部《动乱年代:基辛格回忆录》和《复兴岁月:基辛格回忆录》也将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涉及1973年中东战争和石油禁运,1974年水门事件爆发、尼克松被迫下台等事件,以及福特总统任内(1973～1977)的美国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