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世界最大婚外情社交网站 Ashley Madison 的崛起,性,又一次在日本媒体中荡起涟漪。该网站的成功,已经悄然为岛国四溢的通奸行径拉开帷幕,好像人们结婚是为了可以婚外情。

Ashley Madison 网站的全球性成功被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诺尔·比德曼(Noel Biderman)解释为简单但又难以接受的人性现实:“我们做不到一夫一妻,又假装可以。我们信誓旦旦,又违背自己的诺言。事实明摆着:我们做不到。所以谁也别装了。”

爱也好恨也罢,比德曼说这话的时候胸有成竹。这位友好的前律师在回答我的问题时,绝对是短平快的风格。人称 “婚外恋之王” 的他,对传统婚姻的分崩离析拍掌叫好 —— 数据显示,来自38个国家的两千五百万用户在 Ashley Madison 网站上填写了个人资料,内容包括年龄、体征描述、地理位置和一段关于个人需求的介绍。男士需要付费来投写电邮、发起聊天和赠送虚拟礼物;女性用户则可以免费加入和使用各项功能。

这一模式十分奏效;去年该公司狂捞四千万美金,总收入一亿两千五百万,较之前年增长一亿美金。

日本用户在这家备受争议的交友网站上井喷式增长,成为了 Ashley Madison 网站发展最快的市场,没有之一。现如今,日本这个看重社会地位的礼仪之邦,已拥有超过百万的红男绿女正使用婚外情网站私下密会。比德曼解释说:“每种文化里都有通奸的行为,可能有细微的差别,但总量庞大。” 但就是这种细微的差别,在日本却尤为突出;而比德曼口中的 “通奸经济”,正在与看重结婚生子的日本文化一道蓬勃发展。

日本婚姻观念的历史溯源清晰可寻。密歇根大学人类学和艺术史教授詹尼弗·罗伯特逊(Jennifer Robertson)说:“幕府统治在1868年结束,日本成为君主立宪制国家;1890年民法典颁布后,一夫一妻制被引入。在1946年起草战后宪法以前,只有已婚女子才会犯通奸罪。男人可以更自由地为所欲为,满足欲求,而且这种一边倒的通奸罪罚可以防止已婚女性怀上别人的孩子。”

这种婚姻实用主义态度,让世界其他各国人民困惑不已。无数关于日本人把性行为量化、商品化、甚至放弃性生活的新闻报道,让人们误以为日本人早就不 “干” 了;他们满足于此,眼睁睁地看着人口微缩。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全日本有超过三万家 “情人酒店”,随便挑一家看看,便不难看到情侣们涌进涌出;他们有的结婚了,有的没有,但无论哪种都努力确保着自己的行踪不被人察觉。去新宿的歌舞伎町红灯区溜达一圈,也能看到成群结伴的工薪一族踏进各类成人场所,有人到应召俱乐部去消费性爱服务,也有人去 “肥皂场” 享受按摩小姐的 “手艺”,为规模巨大的亿万性爱产业贡献自己的那一份。

“日本文化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根源很深,” 比德曼接着说。“日本人对性的口味也没那么重,还很健康嘞。他们只是手口不一,难为自己。” 他认为,日本人在婚姻这件事上是理想胜于感性的,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更 “高级” 一些。他觉得这未必是坏事,相反很值得推崇。“日本很有可能突破社会枷锁,” 他解释道。“日本比其它国家更有可能孕育出成功的婚姻模式,婚姻在这儿总围绕着经济和养育子女的议题,性啊娱乐啊都是次要的。”

“最近我和四个已婚的全职太太聊天,发现她们都在外面有人了。一般女人生完孩子便开始对婚外情感兴趣。她们不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也没想过要离婚。相反她们认为,出轨对婚姻关系有积极的影响。”

日本的离婚率在27%左右,是美国的一半。Ashley Madison 网站的一项站内调查表明,大部分日本受访者之所以寻求婚外情,是因为夫妻生活 “不够亲密”。如此看来,婚外情在日本文化中扮演着显要的角色。另外,日本夫妻对于出轨的行为较少有负罪感。Ashley Madison 网站的调查显示:在3500名日本受访者中,只有2%的女性和8%的男性对自己的露水姻缘感到愧疚,而这一调查在世界范围的平均数据则分别是8%和19%。但一些专业人士认为,这些站内的 “愧疚感” 调查不值一提,并指出网站用户都在预谋着背叛婚姻,所以自然没什么罪恶感。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调查结果还是反应出了日本人对婚外性行为的接受程度。而且无论男女,日本人对婚外性行为的认可度上都呈现着上升趋势。生活在日本的两性专家山下真弥向我作出了这样的解释:“最近我和四个已婚的全职太太聊天,发现她们都在外面有人了。一般女人生完孩子便开始对婚外情感兴趣。”她还告诉我说,“她们不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也没想过要离婚。相反她们认为,出轨对婚姻关系有积极的影响。”

Ashley Madison 的网站用户数量也证明了这种想法的普遍性。根据网站的调查显示,认为婚外情利于维系婚姻的女性竟然高达84%,男性也有61%。

宗教信仰对日本人性观念的二分态度也有影响。加比利·科赫(Gabriele Koch)是密歇根大学的博士候选人,她正忙着完成有关日本性产业的论文,她告诉我说:“日本不是犹太教和基督教统治的社会,对于性方面的道德评判标准也很不同,道教崇拜生育和性事,佛教在这方面的约束相对比较少。”

那么日本的性产业到底有多庞大?

科赫一开始是从警方提供的官方数据入手。从德川幕府时期(约17世纪到19世纪),与性相关的合法行业就存在并注册在案,但始终算中规中矩,禁止男女发生实质的交媾,也不允许未成年人和没有合法工作签证的外国人从事相关工作。日本去年有30969家性娱乐场所存在,既有实体店,也有提供 “送货上门” 服务的商家。

科赫介绍说:“我自己估算,全日本大概有25万女性从事与性相关的工作,当然这还不包括地下性工作者。” 根据日本亚文化研究中心统计,全国的性产业利润在一兆(约合九千八百万美金)到2.5兆日元(两亿四千四百万美金),一些性工作者的年收入有一千万日元(合97574美金)。

有了如此大规模的性产业,道德讨论范畴已经不再是围绕着 “可不可以”,而是 “多少算多”。科赫还表示:“过度纵欲是主要问题,当然,社会中也一直存在着双重标准 —— 男人可以为所欲为,而女人就该被管束,而且要从属于家庭。”

这一情况也在慢慢改变。“现在日本到处都是为女性提供性娱乐服务的风俗店,” 东京索菲亚大学的社会学家詹姆斯·法瑞尔(James Farrer)告诉我,他一直在研究中日两国的性现状。“依我看,阻挡日本女性出轨的障碍几乎不存在,最起码比其它国家要少得多。对女人而言,日本其实是个相当自由的国度。” 而随着 Ashley Madison 网站的到来,女人终于有机会像徘徊在红灯区的男人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从人数上看,女人们丝毫不逊色于男人。

表面上,日本人对待性事开放又随便,可事实没这么简单:日本人极其看重自己的个人形象,Ashley Madison 网站的成功却揭掉了隐藏已久的结痂。这个裸露在外的伤口不仅仅指网站的商业成功,还有日本人渴望保持良好个人形象和赢得社会尊重的渴求。

虽然这种二分法本身是自相矛盾的,但是也有舆论认为,日本人既然善长维系婚姻,那也能泰然处理婚外情,并认同着婚外情的好处所在。尽管对其它国家来说,也许一时半会还不能在道德层面上接受这种想法。

“出轨当然不是最理想的选择,” 山下真弥说。“但是偶尔游戏人生,挑逗一下紧绷的社会状态,可能是日本人寻求平衡的最好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