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原本承诺举办大会的智利,因国内抗议活动选择“撂挑子”;接着美国特朗普政府再次“退群”,启动退出《巴黎协定》的程序……预计于12月举行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不期然遭遇“多事之秋”。

西班牙首都马德里接过了举办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的接力棒,但围绕美国退出《巴黎协定》的一系列疑问仍然萦绕在人们心头:美国为什么要退出《巴黎协定》?全球能源治理格局会产生哪些变化?美国会就此放弃发展新能源吗?

国家节能中心推广处副处长辛升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能源自给率超过90%,能源成本仅为发达国家的三分之一,基本实现了能源独立,这是美国选择退出的底气所在。”

“美国选择退出《巴黎协定》,既有其象征意义,又有其实质意义。”昆山杜克大学环境政策硕士项目主任张俊杰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这是特朗普政府一贯的美国优先的具体体现,也是为了实现竞选承诺、缩减那些不利于经济和就业的规制与政策。”

中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天然气市场研究所所长陈蕊认为:“美国启动退出程序是作出一种姿态,不影响美国在新能源方面的发展,而且还会发展得更快。”清华大学信息技术研究院副院长曹军威也对第一财经记者说:“绿色清洁能源代表未来的发展方向,这方面美国不会放弃。”

特朗普着力铲除奥巴马气候遗产

美国政府4日正式启动退出《巴黎协定》程序。完成退出需耗时一年,美国将成为退出《巴黎协定》的唯一国家。

《巴黎协定》于2015年12月12日在巴黎气候变化大会上通过。该协定为2020年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行动作出安排,旨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应对全球气候变暖,有将近200个国家和地区参与,2016年11月4日生效。

美国的碳排放量在2015年超过了所有欧盟国家的排放量总和。奥巴马执政时期,美国曾承诺在2025年前将温室气体排放缩减至2005年的28%。而退出《巴黎协定》,是特朗普竞选总统时的主要承诺之一。

可以说,特朗普此举是着力铲除奥巴马气候遗产的标志性步骤。

“如果仔细研究特朗普的相关政策就会发现,他已经在采取多种措施消除奥巴马气候政策的影响。”张俊杰以三类具体做法为例,首先特朗普重用气候变化怀疑论者,目前的内阁成员中,至少一半都曾公开发表过对气候变化的怀疑言论;其次,美国的官方网站与文件中,显著地剔除了气候变化、可再生能源、温室气体等敏感词汇,这是联邦政府机构“去气候化”的具体表现;第三,特朗普正在动摇清洁电力计划、公司平均燃油经济性标准等奥巴马时期的气候政策支柱。

“最近在闹的是汽车行业的‘公司平均燃油经济性标准’,此前美国各州可以选择联邦标准或者更加严格的加州标准,但特朗普政府准备推行统一的联邦标准,降低对汽车行业的燃油经济性要求,大家正争得不可开交。”张俊杰表示。

除了特朗普此次对奥马巴气候政策的“清算”,事实上,共和党与民主党在气候领域的政策一直有反复。1997年7月,美国参议院全票通过“伯瑞德-海格尔决议”(Byrd-Hagel Resolution),声明不会接受损害美国利益的气候条约。1997年12月,《京都议定书》通过,克林顿政府虽然在1998年签署了《京都议定书》,但在从1998年到2000年的两年多时间里,克林顿政府迟迟未递交国会批准。随后发生的事情众所周知:2001年,小布什政府正式退出《京都议定书》。

基本实现能源独立给了特朗普任性的理由

当然,特朗普之所以任性地说退就退,是基于美国基本实现了能源独立这个现实条件。“美国以页岩气革命为契机,成为全球第一大天然气生产国、全球第一梯队产油大国、全球第一石化大国,能源自给率超过90%,能源成本仅为发达国家的三分之一。”辛升表示。

而即将到来的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则给了特朗普巨大的压力,他必须兑现自己当年竞选总统时的承诺,同时以漂亮的经济和就业数据,为自己再次赢得选票增加可能性。“特朗普一贯标榜美国优先,同时也在不断为发展经济‘松绑’,其目的是确保美国的经济与就业。”张俊杰介绍说,“统计显示,截至2019年9月,特朗普政府已经取消或者调低了85项环境规制。除了环保领域,特朗普政府去管制的领域还包括农业、教育、金融、医疗、住房、劳工、通信以及交通等。”

陈蕊则进一步明确表示,特朗普此举是在为美国工业的再次辉煌争取时间。“特朗普一直在推动制造业的再回归,美国制造业唯一的问题就是价格竞争力。在美国已经成为世界能源洼地的情况下,退出《巴黎协定》可以以较低的能源价格降低美国制造业的成本,从而增强美国制造业的竞争力,为制造业的再次辉煌赢得时间。”

美国可再生能源转型速度或将加快

从2015年起,全球可再生能源新增装机容量首次超过新增化石能源装机容量,且可再生能源装机超过了所有化石能源发电装机总和,这意味着可再生能源的发展趋势已经无法阻挡。

“仔细分析世界能源消费结构以及美国能源消费结构可以发现,全球正处于‘油气时代’,并开始向可再生能源时代过渡。欧盟‘2050能源路线图’提出的一系列战略目标中就包括,到2050年可再生能源占终端能源消费比例要达到75%,可再生能源占电力消费要达到97%。以‘集中+分布’、‘绿色+低碳’、‘电气+智能’为特点的世界能源转型大趋势已形成共识。”辛升表示,美国虽然启动退出《巴黎协定》,但却从未停止向可再生能源转型的步伐。2008年美国的碳排放到达峰值之后持续下降,美国明确表示,到2050年80%的电力将由可再生能源提供。

曹军威也认为,“油气能源虽然目前还是主流,但毕竟是有存量天花板的,包括页岩气也是如此,总有用完的那一天。从长期来看,绿色清洁能源代表未来,能源互联网是未来能源发展的趋势之一,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特朗普退出《巴黎协定》之举,招致广泛的国际批评。即便在美国国内,地方政府与联邦政府在气候政策方面的博弈同样如火如荼。

在特朗普宣布退出《巴黎协定》的同一天,纽约州、加利福尼亚州和华盛顿州的州长承诺,在州内坚持美国曾作出的较2005年碳排放下降26%~28%目标的承诺,科罗拉多、康涅狄格等州随后宣布加入这一“美国气候联盟”。与此同时,有391个美国城市参与了“气候市长”倡议,在落实自身减排目标的同时,促进气候信息的传播。

由美国纽约州前州长乔治·帕塔基于2003 年4 月创立的“区域温室气体倡议”(RGGI),是美国第一个强制性的、基于市场手段的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区域性行动,目前新泽西州已经公开表态考虑重返RGGI 。“从‘区域温室气体倡议’、‘气候联盟’、‘气候市长’的具体进展来看,地方政府与联邦政府在气候政策方面的步调并不一致,有的甚至反差巨大。”张俊杰表示。

清洁能源的成本不断下降,与可再生能源就业规模不断扩大,也在客观上削弱了特朗普恢复煤气等传统能源的企图。《2017美国能源与就业报告》提供的数据显示,太阳能产业占据美国43%的电力行业就业,为化石燃料提供就业岗位的两倍;而风力涡轮机技术人员则是未来十年需求增长最快的岗位。此外,“页岩气革命对传统煤炭产业产生了巨大冲击,可再生能源在部分地区已经无需补贴,甚至比煤炭更为廉价,这为清洁能源的迅速发展铺平了道路。”张俊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