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地毯式”打击非法民间借贷的风暴正在浙江省宁波市宁海县掀起。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了解到,截至8月30日,宁海县最常见的民间借贷组织——“日日会”,已有118名会头、838名会员投案自首,刑事拘留顶风标会会头16人(其中8人已被逮捕),批准逮捕会头、会员10人,通缉在逃会头、会员9人。

而这,可能只是浙江省彻底清理非法民间借贷活动的序幕。

疯狂的“做会”

“癸丑之三月晦,自宁海出西门。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397年前的5月19日,徐霞客从家乡江阴出发到了宁海。他在歇脚地落笔写下了这句话,名闻中外的巨著《徐霞客游记》就此开篇。

而今,宁海县“云散日朗,人意山光”的“喜态”正被“日日会”的疯狂与阴暗所掩埋,大多数人笼罩在可能“人财两空”的恐惧里。

走在这座小城的街道上,随处可以看到这样的红色横幅:“小心提防‘民间标会’诈骗陷阱”、“坚决打击‘日日会’犯罪活动”。

今年7月20日,宁海县人民法院、宁海县人民检察院、宁海县公安局、宁海县司法局联合发出了《关于严厉打击破坏金融管理秩序(日日会)违法犯罪活动的通告》(下称《通告》),这被视为是打击整治“日日会”专项行动的序幕。

所谓“日日会”,是江浙屡见不鲜的一种民间地下融资方法——“做会”的变异。

当地政府的一份调查显示:宁海县刚开始的标会都是“月会”,入会的人也不太多,每个会员的会钱在数百元到几千元之间。后来,标会的时间越来越紧凑,从“半月会”到“十日会”,最后变成了疯狂的“日日会”。那些参加“日日会”的人,能获得惊人的高息,有时候一万元的“日会”,标金高达40~50元。

今天,类似于“日日会”这样的民间标会早已失去其互助性,蜕变成高利性借贷、高风险营利,又因为缺少信誉担保而极易“倒会”。

《通告》明确指出:“组织、参与‘日日会’活动的,均属违法行为。情节严重的将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集资诈骗罪、诈骗罪等,必须依法严惩。因参会形成的债权债务关系,不受法律保护。” 并要求相关人员按照《通告》要求投案自首,违反者将受到严厉惩处。

消失的“会头”

上述9人通缉名单,全部是妇女。本报记者多方采访,了解到名单上一名叫娄雪芬的“会头”的故事。从她的“飞速发展会员”与“迅速人间消失”,可以看到参与“日日会”的巨大风险。

67岁的项老太在今年3月份把自己的3万元给了隔壁邻居娄雪芬,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又把更多的钱投了进去。

据称,娄雪芬是宁海的一个较大的“会头”。她做的“会”种类繁多,风险性比较高。

比如项老太投的这3万块钱,“每天放1000元进去,每个月结算一次,可以拿到3万块的本钱,然后每天可以去拿利息。”

运气好的话,每天可以拿到40块或者50块的利息,运气差的话,也有20或者30块可以拿。

对项老太来说,这么点利息的钱,已经足够打动她了,她的收入来源本来就不多。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邻居刘阿姨。从去年开始,她就投10万块钱到娄雪芬家中。

“她就是稳定,我原来也不相信,做了三年多,一直都没出过事情。”在贪婪和恐惧的较量中,最终项老太在今年把钱也投进去了。

“有的人是半个月算一次的,有的是每天都算的,也有一个月算一次的。”刘阿姨告诉记者,“10万、20万算是比较少的,有的投了100多万,还有500多万进去。”

“这是‘做会’表现形式的一种,有‘日日会’、‘月月会’、‘月双会’、‘旬会’、‘十日会’、‘半月会’等不同的结算形式。”温州方兴担保有限公司董事长方培林表示,这其中,尤以“日日会”的风险最高。

从2007年夏天开始,“日日会”就开始在宁海盛行,像娄雪芬这样的发起人一般被称为“会头”,项老太、刘阿姨这种被发展的下线叫做“会脚”。

在她家窗户里可以看得见娄雪芬家的一切,每天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门,家门口的小路上停满了宝马、奔驰、奥迪车。

现在能看得到的是,娄雪芬家的三层小楼里一片狼藉,地上是混乱的纸片、鞋子和杂物,所有的家具都不见了,连窗框也被人拆走了。

他们所在的跃龙街道东镇村,很多村民都被娄雪芬发展成了“会脚”,“这里面最大的风险在于,一个人发展了10个熟人,这些熟人又各自发展了10个人,这100个人建立起来的网络,就是完全不熟悉的。”方培林表示,这也是风险最大的地方。

“大概7月23日,我们发现娄雪芬不见了,家里所有的人都不见了。”项老太说,她的家离娄雪芬的家不过数米。